他没有身为‘小九’的记忆,于他而言,‘小九’这个人更多是一个占据了关衍心里很重要分量的陌生人,如果他一直恢复不了记忆,就只能取而代之。
这样直白的把自己的小心思说出来还挺奇怪的,顾九渊搭在案边的手指不自觉摩挲木头上的纹理。
关衍一愣。下一刻,他粗糙的指掌被包裹在一片温热细腻中。
关衍心头一跳,飞快把手抽回去:“腥。”
顾九渊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
关衍喉结滚动,脸上有些燥。
青年来了之后,他始终处于一种很被动的姿态,他下意识的注意避免与青年有更多更亲密的肢体接触,但青年根本就没有提起过那件事,也没有质问他两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亦没有做出一些让他感觉被冒犯到的行为……
他其实是很感激的。
提刀把鱼两侧的鱼rou切下,关衍仔细把鱼刺剔除,然后片花刀。他动作利索,嘴里也不含糊:“我没有把你们当成两个人。”
就是因为是同一个人才会觉得不知所措。
对少年,他尚可能以长者的身份照料少年的生活和照顾少年敏感的心思,可对顾九渊……
青年没有什么需要他做的。
顾九渊眼里多了些温度,转手把装了面粉的木盆端过来。
有男人这句话就够了,其他的可以慢慢来。
两人一个主勺一个打下手,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很快厨房就飘出让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裹上蛋ye和面粉的鱼rou被热油一炸,像张开的金黄rou翅一样全都支棱起来,再浇上调好的酸酸甜甜的橘红色酱汁,稍微摆下盘,一道酥脆美味酸甜可口的松鼠鱼就能上桌了!
顾九渊眼睛一亮:“阿衍手艺真好。”
“嗯。”
关衍手中不停,重新热油下锅做了个小炒rou和炒了个素菜,顾九渊则洗碗装饭。
这样的日子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没有刀光剑影的紧张激烈,却不让人觉得寡淡无趣,反而内心有种历尽千帆后的轻松怡然。
傍晚的时候,关衍出门放蟹笼,顾九渊还没抓过螃蟹,便也跟着去了。
这会还没到饭点,村里一些大娘婶子坐村头榕树下逗孩子闲聊。
今日是二牛头七,后天就是中秋,一路过二牛家瞧见一家子通身缟素满脸愁苦的婶子先开口道:“明日城里的衙役就来收税了,二牛一家若是交不上税就得吃官司了。”
二牛没了,二牛一家孤儿寡母三张嘴等着吃饭,若不是村人接济锅盖都快解不开了,这会定是没有银钱交税的。
这年头哪家也不富裕,好心相助一时还行,日子久了难免有怨气。
“二牛家这情况,那九十八两根本还不上,也是关衍才愿意把钱借出去。”
说到关衍,众人纷纷来劲了。
“小九公子家来人这事你们都听说了吧?”
“我家那傻儿子见过人后一回来就和我说了!”
“你们说……”
关衍和顾九渊走近村口的时候,恰好听到这些妇人在七嘴八舌的说什么美丑,一个大嗓门的婶子甚至直接点了顾九渊的名。
“世上怎会有那么丑陋的嘴脸?那小九公子……”
闻言,关衍猛地停住脚,紧紧皱起眉。
一个喂孩子吃米糊的大娘瞧见关衍,急忙叫那婶子闭嘴,谁想那婶子直接回头冲关衍笑道:“关衍啊,上哪去呢?”
她问着关衍,眼睛却是看向他身旁的顾九渊,待看见青年露出的半截白玉无瑕的右脸和布满恐怖疤痕的左脸时,脸色微变,眼里露出一种明显嫌恶的神色。
与此同时,有更多的目光投向这边来。
关衍用力握紧拳头,感觉胸口一阵气闷,那种晕沉沉的感觉直涌脑门。
瞧他冷着脸,心有怒火却隐而不发的憋闷模样,顾九渊干脆抓起人手腕。
被带着往前走,关衍侧头看了眼顾九渊。青年面不改色,拉着他大大方方的从这些妇人面前走过,毫不避讳他人探究的目光。
关衍眉头皱得更紧看。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慨叹——
“多好的后生啊,咋就被毁容了呢?那人怎么下的了手?”
“那黑心肝的定是长了一张嫉恨的丑陋嘴脸!见不得人好!”
是刚才问话的婶子的声音。
“小九公子被人害得疯傻失忆,他兄长还被人毁了容。小九公子一家也实在是太惨了!这都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可不是?这公子这气度这容貌,若是没有毁容,这得什么仙女才能配得上他?”
“别说了,我家那傻小子回去和我说的时候,眼睛红红的,说他们几人在这公子面前失礼了,怕这公子误会他们对他容貌有意见而懊恼得不行……”
……
这些话传进关衍耳里,男人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眸光闪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