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璟儿扬了扬手,“放于车内的矮柜里便可,我有些乏了,今日先行回府罢。”
“是。”
听着一边悠然自若的语气,再体会一番自己此时的烦躁,江书衍只觉得燥郁万分。回想此前数年,从未有像现在这般如此窘迫过。那张一向沉稳肃然的脸上,也多了几道裂痕。修长的指节紧扣着,泛出淡淡的青白色。
阿康上了马车,刚要挥动缰绳,便瞧得隔壁马车的窗格掀起,从中露出张脸来。
“姑娘留步。”林舟的手撑在窗边,高声道了句,“敢问姑娘府上何处,在下见姑娘性格爽利,所言独特非常人所能及,故想与姑娘结识一番,不知在下可有此幸?”
温璟儿靠在车厢内的软垫上,抬眼轻瞥镂空窗格便能瞧见那身着青色氅衣的男子。好生一张桃花脸,眉峰微挑,眼尾上扬,妥妥一副俊俏长相。
见温璟儿未曾言语,林舟一手托着脸,指骨磨蹭着下颚,“姑娘切莫对我这江兄多做见怪。”他一只手掩在唇的一侧,状似小声道:“本就是个闷葫芦,古板得很。”
“林舟。”
尾音未落,林舟的话便被江书衍打断。
他的声线本就清冷,此时平添了几分警告,让人顿感寒气丛生。果然,林舟瞬间便噤了声。
顺着声音,温璟儿透过幕离的缝隙朝车内看去,才见一坐于那扇窗格对面的人影。
那人穿着绣有鎏金暗纹的玄色锦袍,一头乌发套在羊脂玉发冠中。面若冠玉,仿若古雕刻画。鸦羽般的睫毛下眸子微动,如幽深的空谷般泛着寒光,浑身都带着些疏离之意。
没想到还是个长得挺好看的老古董。
这样想着,温璟儿的眼睛便也直勾勾地盯着。
片刻,好像是察觉了什么,江书衍突然抬眼看过来,惹得温璟儿猛地收回眼神。即便知道这个角度他根本看不到自己,温璟儿还是有些心虚。
毕竟偷窥也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她重新往另一侧移了移身子,确认那两人看不到自己时,她才道:“小门小户罢了,何足向公子提及。”温璟儿朝安青扬扬指尖,“走罢,咱们也回去看看古董去,看看是隔壁张婶的米盆年代久远,还是街头茶肆的珐琅茶壶更有风骨。”
两辆马车擦身而过时,温璟儿还不忘道一句,“搞不好还有更古老的。”
这个时候江书衍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
要知道那珐琅茶壶是何物?那可是在前朝庸君明惠帝在时,坊间流行的物件儿,她此刻以此物做比,岂不是明着讽他江书衍思想迂腐,顽固不化吗。
马车辘辘驶离,马蹄声渐行渐远。
“这姑娘有几分意思。”林舟兴致正浓,探着脑袋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竟养得这般肆意张扬。诶书衍啊,你——”他回首时,正与江书衍投过来的目光相撞,“你、你这般看着我作甚。”
林舟坐正身体,眼睛往一边瞟,尽量忽略旁边的那两道寒光。
“下去。”
“什、什么?”林舟只当自己听错了,愕然看向江书衍“这可是城西!你让我下去?我下哪儿去啊!”
江书衍神色淡淡,用下巴指了指悦湾阁的方向,“看你对那悦湾阁兴趣正笃,那你便去瞧瞧吧,看看那儿可愿收留你。”
“书衍我——”
“既然听不懂。”江书衍直接打断了林舟的话,他朝马车外喊了声,“擎宇。”
马车门被拉开,一身穿黑色单袍的男子立在门前。他一手执剑垂在身侧,垂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把他送下马车。”
“是。”
江书衍身边的人出了名的听主护主,眼看那人高马大的黑衣侍卫朝自己而来,林舟忙道:“行行行,我自己下去,我自己下去成不成!”
要说无情,江书衍绝对排得上林舟心中的榜首。人说走就走,把他扔在这荒郊野岭可是一点都不在乎。
那辆马车慢慢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好似一点折返回来的意思都没有。林舟无奈看了看四周,再看了看远处那依旧热闹的悦湾阁,不由伸手扶额,“我这到底造的什么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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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璟儿回到温府的时候,早有下人在门口候着,她径直往自己的月园走去。
“姑娘,今日回来的甚早。”姜媪跟在温璟儿身侧,接过她摘下的幕离,“主院儿已经备好了膳食,老爷夫人等着姑娘过去一同用晚膳呢。”
“知道了,告诉爹爹和娘亲,让他们先行用膳罢,我回屋更衣后便过来。”
“是。”
越过府中花园,穿过游廊,温璟儿刚进屋便寻了张软榻坐下。不多时,安青给她倒了杯清茶,随后站在一旁为她揉肩。
“姑娘今日好生辛劳,光是城西和城内便跑了好几个来回。”
温璟儿轻笑一声,“好在结果尚可,努力也没白费。”
想到今日悦湾阁那等偏僻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