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我多少还是有点自负的。” 李牧冲江一则挑了下眉,“我听赵无眠说你是个高考状元,大学修了三个专业,你应该能懂这种感觉吧。天下英雄出我辈,总觉得活着就要改变世界。”
江一则唇角稍掀了下作为回应,但没应声。
李牧也没觉得有什么,继续道,“培养出一个像你我这样的人是很不容易的。我不愿意给资本家打工,也不甘心平凡一生。刚上大学的时候我想,我定要做出一番自己的事业——让我自己认同的事业,不辜负我十几年天赋、努力和抱负的事业。”
“可是上大学后我慢慢的... 失去了方向。我从小努力的目标就是考个好大学,然后也考上了;考上之后就是想保研,也保上了,看着师兄师姐的发展觉得我这辈子一眼也就能看到头了,我真的不知道奋斗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开始对学习和生活都很厌烦。”
江一则听着李牧的话,想到了赵无眠。
赵无眠为什么会来支教呢?
之前江一则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赵无眠向来仁爱善良,支教对他似乎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让人不由得忽视了它或许有别的原因。
“我来支教是误打误撞的,完全是因为想逃避学业,换个生活,当初也没觉得自己能支出个什么结果。” 李牧说。
“可是来到这里之后,我真的发现了自己的价值,感觉一切都变得有意义了起来。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鲁迅先生说的那句,摆脱冷气自我发光。”
江一则点了下头,“然后你毕业了就回到这里了?”
“嗯。” 李牧抿嘴笑了下,“我在写毕业论文的间隙准备了一个星期,就考上了这里的编制,成为了一名正式的教师。所以说世事难料啊,我跟赵无眠不一样,他脾气特别好。我自己读书的时候,连年级第五的问我问题我都嫌他笨,谁能想到我以后会当一个... 老师呢。”
说到老师两个字的时候,李牧稍顿了片刻,迎着青藏高原通透洒脱的阳光,唇角微扬。
“我知道你并不怎么关心我的事,” 李牧是学哲学的,最擅长的就是透过现象看本质,“你是想知道赵无眠是怎么想的吧。”
“我只能说,能好好呆在这里的人都是有自己的原因的,哪怕短期也是一样。” 李牧说,“那种只是想填个履历、或者抱着牺牲施舍心态的人,是留不下来的。”
“比如我。我能留在这里的根本原因是,我需要他们,他们也需要我。我教他们知识、带他们看世界,他们让我觉得我有价值——我们互相裨益,这样的集体才是可持续的,就像一个科学完整的生态系统。”
“我在这儿这么多年,各种各样的老师都见过。很多人走的时候都说会再回来看看,但真的回来的只有赵无眠。至于他为什么来,我建议你去问他自己。”
这天的晚饭,他们是拖了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在Cao场上露天吃的。
青海的夏季,在山脚下的小镇,刚日落没多久是最舒服的,凉风习习沁人心脾,所见有山有雪有月,给人一种自由而辽阔的感觉。
可能是为了迎接赵无眠,今天厨房还多准备了几个菜。赵无眠不怎么能喝酒,就以茶代酒,一顿饭吃得也有滋有味。
到结束的时候,李牧已经基本成功说服江一则给他们捐图书馆了。
到了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江一则才确定,李牧肯定知道他跟赵无眠是什么关系。
因为房间里只有一床被子。
赵无眠习惯临睡前靠在床上看会儿书,边看边跟江一则聊天,“今天你跟李牧聊什么了?”
“我问他为什么选择留在这里当老师。” 江一则说。
赵无眠闻言,诧异地看了江一则一眼。
很显然,他不觉得江一则是个如此关心别人的人。
江一则顿了顿,看向赵无眠,“其实我真的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会来支教,甚至支教结束后还每年都来。”
赵无眠抿嘴露出了个淡笑,在有些接触不良的昏黄床头灯下显得很有质感和深意。
“你直接问我就行的。” 赵无眠说。
江一则:“李牧也没跟我说,他也让我直接问你。”
赵无眠把手上的书合上。这里没有床头柜,他就把书顺手放在枕头下。
“今天在门口等我们的那个小男孩,扎西,” 赵无眠说,“你还记得吧,当初我送了手表和钢笔给他妈妈,让她当了送孩子上学。”
江一则不太明显地点了下头,他记得这件事。
“后来我有一个师兄来这里支教。有一天他突然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来过青海,送给一个小朋友钢笔和手表,还留了字条。” 赵无眠的眼神变得有些深,浅层是笑着的,里面却仍有一缕哀痛。
“他说他们要把手表和钢笔还给我。” 赵无眠偏头看向江一则,“因为政府给他们解决了学费和工作。”
“你知道吗。无论是钢笔还是手表,对我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