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放河灯祈愿,此景恬静美好,适合入画。马车停在道边,侍从们提着油灯与纸墨笔砚不远不近跟着。最后停在河边的草坡上,左右立着些树,树下生着些紫色、蓝色的小花,鸟似乎都入了睡,除了河间偶尔鱼在水中跳跃的声音,格外安静,面前不远是细流,再远些的岸上是稀疏的林子,林子的顶上,就是那一轮洁白的圆月了,大而明亮,此时油灯也是多余。
身后侍卫从马车上取了油灯、小凳、木板等作画用的物品,上前呈上。郑愉盘腿席地而坐,将木板放在腿上,铺上白纸,拿着笔蘸墨,开始欣赏这夜色。身侧那人,依然一袭黑衣,却与黑夜分明,鲜明清晰,渐渐的望着凌九出了神。
凌九抱手站着环视一圈,此地万景皆全,是个好地方,回身叫郑愉作画,只看着郑愉拿着笔在发呆,走近身前与他并肩坐着,“醒醒,想什么呢。快画。”
郑愉回过神,拿着笔在纸上悬着,迟迟落不下,只听先生说过作画分层次,由远及近由轮廓到细节,方法是记了一堆,却没有真正画过。
“你说我先画左侧的大树如何?不对不对,得先画河流,定下这长宽,不成…万一太高月亮便无处放,太低又画不进河边放灯的人……我还是先画左侧的树。”定好了主意果断下笔,凌九看他自说自话半晌终于是开始画了,也拿起了画板提笔画了起来。
二人画的是相同的风景,凌九笔尖流畅,画结构清晰,再看郑愉,大树好似画的太大,河已经落在了纸中央,对岸已经是入不了这画了,到底是来画月亮不是画小河…
郑愉自己也觉得荒唐,将纸揉成团扔在一边。伸头看了看凌九的,暗暗自嘲,‘我是为何想不通要答应来作画…’便放弃了。
看着凌九还有戏多细节要填,一时半会应该画不完,他还认真画着,自己也不好走开,只得坐在一旁无聊。
视线又落回凌九身上,坐得挺直,身形清瘦,垂着头双眸认真盯着画纸,额前碎发自然搭在两颊边,月光下皮肤柔白,明暗交替处更加轮廓深邃,不由地心跳快了一拍,这究竟是何感受。
郑愉想不通自己是怎么了,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了,甚是烦恼,干脆不想,重新铺上纸。
画起了凌九,一边看着一边画着,思绪又接上先前,懵懵懂懂,与对永贤好似一样又完全不一样,灵思一现,张口问了凌九,“九哥哥,你可曾有过喜欢的人?”
凌九心思在画上,没有思考,“未曾有过。”机器人没有情感,郑愉倒不失落,自己也还搞不懂其中的乾坤。
沉默片刻,凌九第一次,对人类的感觉有了兴趣,“愉儿,何谓喜欢?”停下画笔对上郑愉的眼睛,认真等着答案。
郑愉败下视线,低头继续胡乱画着,“其实,我也未参透,跟着先生学了不少诗词,大概是在一处时觉着甜蜜,分开后又牵肠挂肚,哪怕身在一处也时时刻刻想着彼此,再多,我也说不清了。”凌九似乎对这个答案不算满意,回过头继续画了起来。
凌九:“等你大些,或是想娶小皇妃时,应该就能懂了。”
郑愉:“怎么又提小皇妃。”
手中的笔更加不耐烦了。凌九见他认真,伸手拿了郑愉的画纸,“你这画的什么?”,只见画中人头发稀疏,额扁眼歪,鼻塌嘴厚,实在是不忍直视。
郑愉:“画不好这夜色,闲着无聊,照着你画的。”
凌九好笑,扬手叫了侍卫过来,“你瞧瞧,小殿下说画的是我,你意下如何?”侍卫看了一个字都不敢说,憋不住笑,说看顾马车要紧转身跑回去了,就见着他和其他几个侍卫在车旁连说带比划,片刻,传来响彻这小园的笑声。“愉儿,你真的没有眼疾?箭射不准也就罢了……”
“你说,平日里我是不是惯着你们了?一个两个如此以下犯上,皇子二字形同虚设。你画好了?”看着凌九也搁了笔,拿了画来看,是如何能看着这树下的花能嗅着香气,流淌的河,对面山林仿佛微风正拂过,随时有鸟要飞出来,甚至能感觉到河边放灯者心间的幸福,亲眼所见也不过如此,却能画在纸上……自己才是真正来赏月的,赏月……,“九哥哥,这月亮呢?”整幅画一景俱全独独缺了最不该少的。
凌九拿笔蘸了墨,将笔递给他,“月亮你来画,总不能只有做观众是合格的。”郑愉接笔的手在半路顿了一下,这人的话只能听一半,总有一半是要气死人的。接了笔就要在顶端画圆,“等等,”凌九叫住了他,“你是打算画个圈了事?”
“这月是白色,纸也是白色,不画圈,总不能画个方。”凌九无言,握着郑愉的手将笔尖压弯,用笔肚深深浅浅轻触在纸上,描出一个圆,原来黑色也能画出白昼,手掌的温度消失了,这画完整了。
“属上名吧,明日拿给皇后看看,”郑愉没有客气,和皇后说了是来作画的,回去得有个交待,在下角空白处写下郑羽尘,可也不能一人独揽这功,万一皇后兴起叫他再画些什么,该如何收场,空了距离接着写明岳廿二年八月十五于凝翠园。
“你也属上。”凌九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