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我爸爸……”
没有谁会比当事人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显然是有不好的预判,所以才会让贺峤通知几乎已经断绝关系的父亲。这一秒贺峤甚至比看到他倒下的那一刻更慌,整个人陷入绝望的无助中,心脏犹如被人凌迟:“好,我通知他,我让他来看你。”
车厢里呼吸缠绕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贺峤死死握着他被汗浸透的手,他却艰难地把手抽出来,然后极其缓慢地去脱无名指的戒指。贺峤抢先道:“我没扔!戒指我没扔,你放心。”
方邵扬无比虚弱地摇了摇头。
他不是这个意思。
送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昏迷。医生把人从车里转移到担架床上,麻利地推往抢救室。其间贺峤一直紧紧跟着,拉着他的手一刻也不敢松,但方邵扬却并没有力气回握。
“家属在外面等。”
人推进去抢救,留一位医生在外面询问具体情况。问到他的既往病史贺峤答得上来,问到他最近的身体状况卓然答得上来,甚至连他最近一次看病是什么时候卓然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排除掉所有旧疾,那就只有突发状况这一种可能。在听贺峤描述完出事前几分钟的事后,医生同样推测是药物中毒,化验检查一做果不其然,随即开始洗胃、血ye透析。
在等候抢救的这段时间,贺峤给方永祥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刘管家,但也立刻通知了已经熟睡的方永祥。紧接着他又打给酒店让他们留下酒跟酒杯,不过段玉虹早已不知所踪。
忙完这些,他坐到抢救室外的椅子上,人几乎已经虚脱。
Shirley收到消息第一个赶来,妆都没有化。周培元跟她对视一眼,她沉声问:“怎么搞的。”
周培元单手叉腰,表情烦躁异常:“没想到段玉虹这个女人这么狠,自己儿子坐牢就要把方邵扬害死,关他什么事?他做错什么了?”
Shirley望了眼抢救室的门,走到一旁想给孙冠林夫妇打个电话,刚拿出手机就听见贺峤不稳的声线:“先不用告诉他们。”
她扭头。
白炽灯下,贺峤面色比墙更白,背向后靠,人似乎累到极限了。
“医生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我已经通知过方伯父。孙总那边可以缓一缓,免得他们在国外见不到人更担心。”
说完他偏过头,捂着嘴咳嗽起来,身体连同椅子一起颤晃。
“你还好吗?”Shirley走过去,掏出一张纸巾递给他。
“谢谢……咳咳……咳……”
其实他就是一点小感冒,刚才一口气没接上来,所以呛咳了几下。少顷他平复下来,靠着椅背,缓缓闭上布满血丝的眼睛,深黑的眼睫上尽是冷汗,“我没事。”
说完才想起,这句话今晚方邵扬对他说过两遍。
Shirley看着他,低声道:“现在你是他的Jing神支柱,你要保重,不能有事。”
贺峤侧开脸,没让任何人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没多久戎跃也赶来了,风尘仆仆。
他一来就蹲到椅子前面,双手摁住贺峤的膝盖,温声细语安抚:“放心,砷中毒只要治疗及时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而且抢救室里的人是我师哥,他这方面的经验是国内顶尖的。”
贺峤明明没有流过泪,但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已经肿得很厉害。他下巴摇了摇,头侧着靠在墙上:“那杯酒本来是给我的,他是替我喝了。”
“那人摆明是针对方邵扬,哪怕方邵扬不喝她也会想别的办法,要是被你喝了才真是无妄之灾。”
“不……”贺峤睁着眼,目光虚无地落在对面的白墙上,“不是这样的。”
“怎么不是这样的?”
贺峤把视线正回来,额前垂着几缕汗透的shi发,整个人像是刚跑过一场马拉松。
“你不明白。”他一字一字慢慢地说,“我宁愿是我喝了。”
戎跃怔住。
走廊的另一侧,Shirley注视着对面的一举一动,低声问身旁的人:“这个人是哪来的。”
周培元扭头:“你不认识?喔对,你不认识。他追求贺峤很久了,做医生的,前途无量。”
Shirley微不可闻地嗤了声。
见她双手抱臂靠在墙上,神情还是那么一板一眼的,周培元扯了扯嘴角:“哟呵,您老人家居然也会鄙视别人,我是真没想到。”
Shirley没有理他。
两个多小时后,抢救室的大门终于再度打开,医护人员举着输ye瓶把人推了出来。贺峤第一时间过去帮忙推床,又把方邵扬露在外面的一只手收进了被子里。
病房在四楼,坐电梯上去以后一直走到走廊尽头,人推进去的一瞬间灯光蓦地亮起,好像终于又照及心底最漆黑无助的角落。
戎跃也想进去,谁知却被Shirley拦下。
“你就到这里吧。”Shirley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