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邵扬咳得难受,又蹲到地上把脸埋在双臂之间,后背肌rou震颤着绷紧,肩胛骨从薄薄一层衬衫下透出锐利的形状。
贺峤身体两侧的手开始轻轻颤抖,好像不是他的错,是这间屋子被咳抖了。没有办法再听下去,他攥紧掌:“我帮你叫人进来。”
“不用,帮我倒杯水就行。”方邵扬声音嘶哑。
贺峤只好把东西就近放在地上,转身从角落拿了瓶纯净水过去。方邵扬坐回椅中,右手拧瓶盖都费劲,一口气喝完半瓶水才缓和下来。
他似乎很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筋疲力尽的意味,整个人像是强弩之末。
“就这么想当董事长?”贺峤声音淡淡的,“病成这样也要回国。”
方邵扬微微一怔,把瓶盖慢慢拧回去。无论对外多么跋扈乖戾,在贺峤面前他永远像挨教训的小朋友,一言不合就要被拧耳朵。
“想啊。”他扯着嘴角难看地笑了下,“做梦都想。”
外面云霞橘光,夕阳不温不火。
觉得多说无益,贺峤调匀呼吸转身要走,手腕却被他拉住,“等等,我还有话跟你说。”
声音很低,还有点说不清的委屈。
可是贺峤立刻抽出手,脸色都瞬间变了:“别碰我。”
方邵扬没料到他会反应这么大,短暂的愕然之后急忙收回手:“不碰你。”
贺峤周身戒备。
方邵扬抬起头,看见他的脸揉在黄昏的光晕里,边缘模模糊糊的像隔着雾。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已经这么见外了?从他骗他的时候开始,还是从他伤害他的时候开始。
对着这样的贺峤,方邵扬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仿佛怎么说都像是狡辩。他实在太明白贺峤为什么轻信王可彧,又为什么会对他失望透顶。
—
门外。
周培元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几次想冲进去都被Shirley拦住。
“给他们一点时间,邵扬争取这几分钟不容易。”
周培元拧紧眉:“他不容易,全世界就他不容易是吧,贺峤容易?人都差点儿被他毁了。你有这个工夫在这儿拦我,不如劝他早点放过贺峤,别有事没事就来纠缠不清。”
无论他说什么,Shirley张开手臂挡在门口,纤瘦的身躯像堵墙一样丝毫不惧。
周培元啧了一声,想扒开她又觉得不太绅士,耙了耙脑后的头发恼火地说:“你这个女人真是油盐不进!”
Shirley面不改色。
少顷,身后的门却被人霍地拉开。方邵扬脸色发青,嘴唇泛白:“走吧Shirley。”接着就阔步往外走。
她跟上去压低声音:“谈得怎么样?”
方邵扬紧闭双唇摇了摇头,脚下愈发加快,迈开大步朝安全通道奔去。
“邵扬,邵扬?”
眼见Shirley在后面踩着高跟鞋追赶,到楼梯口的时候还险些崴了脚,周培元目光紧跟不放,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方邵扬他跑什么?”
一回头,正好看见贺峤收回目光。
紧接着就从楼梯间传来剧烈的咳嗽。有人把肺都快咳出来了,同时还在以最快的速度下楼梯。
周培元张着嘴,扭头看贺峤:“他怎么了?”
贺峤站在那儿,答不出,因为他也不知道方邵扬怎么了。
方邵扬应该是有话想跟他说,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最后放弃了。也许是因为内疚,也许是对于修补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抱什么希望。
到了停车场,贺立先还在车上等他们。周培元开车,父子俩并排坐在后面。
“回公司吗?”
“嗯。”
周培元专心开车,沉默横亘在父子之间。
许久后贺峤把车窗降下一半,望向外面的灯光璀璨兀自出神。远远的霓虹光照在他脸上,光影变幻,他的脸却像湖面一样沉静。
忽然贺立先说:“培元,直接开回家去,不回公司了。”
贺峤回过头,贺立先看着他:“心里不痛快就好好睡一觉,少工作一晚公司不会垮。”
贺峤低声说:“没有……”
贺立先哼了声:“你是我儿子,世界上哪个比我更了解你?”
贺峤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笑笑:“我还以为方邵扬才是您儿子呢。”
这只是一句玩笑话,父子俩都知道。不过贺立先还是十指交叉搭在膝盖上,意味深长地发问:“刚才我没跟你商量就把股份送给方邵扬,有情绪了?”
“没有。”贺峤摇了摇头,“股份是您的,想送给谁都行。我只是好奇你们说了什么。”
前方的周培元悄然坐直身体,余光从后视镜打量他们,因为他也很好奇这个问题。
只见贺立先长眉一轩:“这问题你们憋多久了?”
贺峤嘴角微弯:“真没有。”
“这么多钱我说送人就送人,我儿子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