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飞不出那块墙面,只在原地徘徊。
因为穆雪衣的右手戴着手套,所以两只手的光影不是很对称。
蝴蝶右边的翅膀,总觉得有些臃肿。
穆雪衣本来是微微笑着的,但她发现这一点后,唇边的弧度缓慢地放平了。两只手分开,拆散了那只动人的蝴蝶。
她抬起右手,在阳光里,仔细地看着它。
看了一阵子,她的左手忽然动了动。
似乎是想要去摘掉右手的手套。
可几乎是在抬起的瞬间,她的左手就又放了下去。
随即,右手也收拢了,垂下来,放在膝盖上。
她的背影浅浅地起伏了一下,像是叹出了一口气。
看着这样的雪衣,周枕月呼吸一滞。
心一下就疼得不行。
她知道,雪衣的右手尾指一定落下了疤,断指的缝合痕迹绝对不会好看。
这个人再聪明,再坚强,骨子里……也还只是个爱美的小女人啊。
那只手套,或许就是经过这一年漫长时光的洗礼后,她身上唯一遗留的自卑。
就在这一刻,周枕月忽然不确定起来。
自己真的想要毁了她吗?
毁了她,的确可以让自己变回她世界里唯一的那个神。
可是……
穆雪衣似乎是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回过头来,正好对上了周枕月的目光。
“阿月。”她翘起唇角轻笑。
周枕月敛起心绪,走过去,似是随口说道:“我看见你的纸条了。”
穆雪衣:“你看见就好。”
周枕月:“……你说的都是真的?”
穆雪衣回忆了一下纸条内容,答:
“是,沈家被查办确实是我做的。一年前沈怀星每一次请我吃饭,我都留下了小票,尤其是在校企联合的风口浪尖时,我几乎每天都和她出去吃饭。”
“我当初既然能答应这个婚约,就代表我已经有了毁婚约的计划。不然,我绝不会轻易拿自己的婚姻做赌注。”
周枕月抿了抿唇,想要说什么。
穆雪衣在她开口前先开了口:“阿月,别再说昨晚那样的话了。你拿那些话折磨我,我愿意受着,没有意见。可我不想你拿那些话折磨你自己。”
周枕月沉默片刻,说:“我不觉得那是折磨我自己。”
穆雪衣:“你昨晚在生气。”
周枕月:“我没有生气。”
穆雪衣:“你要是没生气,我怎么会流血。”
“……”周枕月愣了一下,“什么?”
穆雪衣缓缓说:“你昨晚太用力了,你看看你的指尖。”
周枕月刚刚没有注意,穆雪衣一说,她才抬手去看自己的指尖。
……的确,有凝固的血渍。
目光停驻在食指与中指已经干涸的血迹上,忘了眨眼。
刹那间,内疚浸入了心头。
但她没有让这份内疚表露在脸上。
眼一垂,一抬,就敛好了所有的异样。
“对不起。”
道歉也是漫不经心的。
穆雪衣没有在意,只是笑了笑,从吊椅上站起来,瘸了两步走到墙根,拎起靠在那里的手杖。
“鸡蛋在餐桌上,你自己回锅热一热,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穆雪衣走到玄关处时,周枕月低声问:
“你就不能帮我热完再走么?”
穆雪衣穿上鞋,温和地答:“要是我有时间,会帮你热的。但是眼下确实有事,我已经迟到一些时间了,你就自己热一热吧。”
门被拉开,伴着手杖杵地的声音,那人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周枕月站在原地。
良久,轻笑了一下。
雪衣如今真是明白了什么叫做“进退有度”。
她愿意冒着迟到的风险等她起床,这是在表达她对自己的爱与在意。
可她却不愿继续冒着迟到的风险帮她热菜,这是在表达她的尊严与底线。
我爱你,但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我可以为你付出,但我不能付出我的所有。
这恋爱的三观,还挺正。
周枕月走到刚刚穆雪衣做过的吊椅旁,在她的位置上坐下,举起一只手,看着墙面上自己五指的投影。
可惜了,她却不喜欢这样太正的恋爱观。
爱情……
难道不应该是水ru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炽烈疯狂,彼此为唯一,为你生,为你死,为你神明变蜮鬼,红颜变枯骨,就算身上掉了块rou,那也是属于你的,都拿走,不要还给我。
难道不该是这样的吗?
以前的雪衣,不就是这样的吗?
闭上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雪衣变成现在这样,说到底,还是不够爱她周枕月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