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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莱的成绩在班里向来拔尖,一直都是第一名,穿的几乎是衬衫样式的衣服,裤子平整几无褶痕,这种穿着风格在高中生里显得几分突兀,在有些人会觉得蠢,有些人又觉得高不可攀。他平时寡言少语,却和我不同,他更像是吝啬语言,而不是无人关注。经常会有同学拿问题请教他,老师也会乐于找他探讨学术问题。只不过上一次的测验,他的排名掉到了第三,维杰第一名。
我问他:
“你说维杰团体合伙作弊?”
他正检查自己的眼镜,扫了我一眼。
“我没说,只是说也许可能。我看见他在考试的时候和西柯他们交头接耳。”
“但是西柯他们成绩都很普通。”
阿莱戴上眼镜,我俩正通过空荡荡的走廊往办公室走。教室门内传出老师隐约的授课声音,玻璃窗外一群飞鸟碾过牛仔蓝的天空。
“那就是维杰帮他们作弊。”
“他们怎么知道你认为他们合伙作弊?”
“因为,维杰的成绩被作废了。”
我呆呆地说不出话来。过了几秒,我问:
“因为你?”
“我只是和老师说了这种猜测,又没有保证绝对。他们自己经不住查,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嗯了一声,心思早已经飞到了其他地方。
“妈的,一群流氓,社会渣滓。”
这是第一次听到阿莱恶狠狠地爆粗口,他嘴角有个伤口,牵动着冒了一丝血迹。
敲响办公室的门,一位同学抱着作业本推门而出,微诧地看了眼我们。我和阿莱站在办公桌一侧,吴老师的目光从试卷堆里落到我俩身上,神色一变,他眼底有淡淡的青灰,面容有点憔悴。他吃惊地打量阿莱,很快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他问怎么回事,我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吴老师重重地叹了口气,眉头紧锁,眼皮耷拉下来,长着薄茧的手指揉搓着太阳xue。
“又是他们。”
他抬起眼皮,换了个关心的神情对阿莱说:
“我知道了,你下午课不用上了,我给你开假条,去医务室检查一下,剩下我会处理的。”
他看向我:
“谢谢你,帮同学报告老师,你先回去上课吧。”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在前门和授课老师打报告,声音不大,我只希望老师听见,然后目不斜视地往自己座位走去。我隐隐感到不安,不知道吴老师究竟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听他的口气,维杰似乎常常犯类似的错误。上星期他用一个同学的外套擦鞋,被老师要求清洗掉衣服还回去道歉,结果他直接给钱,衣服被扔在垃圾桶里,之间的恩怨我尚不清楚,但能看出他这么做只是单纯要羞辱对方而已。
如果他知道是我打的报告呢?他会怎么羞辱我?
我望向他的座位,维杰的手指转动着水笔,修长而灵活,他懒懒地听着课,对老师讲的基础内容的回顾漫不经心。
最后一堂自修课,维杰被叫去了办公室。我心头一紧,牙齿轻咬着食指关节,老师会跟他说什么?会提到我吗?阿莱到最后也没回教室,应该自己找到地方学习了,或者去了医院。
到了晚餐时间,我打算偷偷经过办公室观察一眼,碰巧维杰回来了,身前是一个高大英俊的中年男人,白色Polo衫包裹明显健身过的体格,领口和袖子上有藏青色条纹,手腕戴着银色金属腕表,黑发里夹着灰发,梳得干净利落。他表情严肃,沉默不语,维杰也不说话,手揣在口袋里,眼皮微微下沉,像是困倦又像是厌烦。我们在过道相遇,我心虚地低下头假装匆匆路过。擦身而过的时候,维杰的肩膀碰过我的肩膀,向前走去。
我愣住了,不安被从肩膀传来的触感落实了,如一枚印章响亮地盖下。我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维杰在对我示威。
我多疑敏感地等待着走在路上突然被一群校园暴徒包围,拎到某个Yin暗的角落打一顿,或者寝室的床、桌椅,教室的课桌被动了手脚。那晚我在自习室待到很晚,写字的时候不时分神警惕门口有谁的出现——什么都没有。我没有去洗澡,害怕碰到维杰。临近熄灯,生活老师检查的时候匆匆回到寝室,不过也一切如常。
不安感在白天愈发强烈。外面的天空很Yin,云压得很低,蓄满了雨水。我在桌洞里找物理提高教材,夏令营老师指定的课本,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滑过书脊,却始终没找到那本书,跑到储存柜里翻,也没有。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我不确定在寝室楼和教学楼之间往返跑这点时间够不够。我焦虑地把指关节抵在微张的牙齿间,在犹豫中双腿已经交替迈出教室。我开始小步跑,视野前方维杰倚在墙边和朋友说话。我回避着眼神,身上能感应出几道视线的灼热。经过他们的时候,我的脚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如同沙包沉沉地摔在地上。
走廊上所有人都看见我的笑话。维杰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我前额的头发在他手指间撩向了脑后,一丛头发猛然间被抓住往上提。我被迫昂起头,看见他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