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转折出现在十五岁的那一年。
我从一个跪伏的奴仆转变成了著名艺伎真美羽的妹妹,小百合。
而被我唤为姐姐的真美羽正是初桃的死对头,想必,初桃一定是加倍恨我了。
她从前也不喜欢我,从转头瞥见我的第一眼起。
但是,她却是我出生以来见过最美丽的女人。
我初到置屋的那一晚,本还沉浸在与姐姐夏子分离的悲伤,忽地却在门口望见站在石阶上正要出门的初桃,瞬间变得安静下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身上穿着Jing美的丝质和服,深色衣料用金丝线绣上藤蔓似的图案,纤细的枝条从宽大的袖口向肩膀上方蔓延。还有她宽大的红腰带,勒住她的细腰展现出她曼妙的曲线。这是我初次看见艺伎的打扮:她的脸上涂了一层白粉,勾着细眉,画着红唇。她扬了扬修长的脖子,琥珀簪子垂下的细链在她黑色的发髻旁轻轻摇晃。
一个老女人出现在她身后拿出打火石,一小团火星闪耀在她背后,我屏住呼吸,看见她踩着木屐优雅地迈着碎步向我走来,然后没有停留的渐渐远去。
这便是我用自己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所记录的初次见到的初桃。
这之后呢,正如她身后那团璀璨的火星子。我们二人之间的摩擦在每一次相见时迸裂得明明灭灭,滋一一的一声偶尔预见后来的火光。
我已经十五岁了,小千代也能蜕变为小百合在众多贵客前亮相了。
这一天,我穿上Jing美的和服,待婆婆在我的身后用打火石擦出火花后,双脚滑进木屐,碎步和姐姐坐上车去往我初次亮相的置屋。
小百合。我轻声回答着男爵的问题。
露出一截莹白的手腕,右手提起弧形的壶把,左手轻轻压向壶盖,本想卖弄自己从姐姐那里学到的优雅姿态,不曾想因壶中水尽,反而被席间的众人取笑了一番。
姐姐为我解围,不过想要客人尊重和喜欢还是要靠自己。
我站在众人的最前方表演起扇子舞。折叠,旋转,抛上,再接回,两把扇子在我手中像一对蝴蝶的翅膀,我想它们一定扑腾到了在座客人的心房。
正在这个时候,初桃带着小南瓜来到席间。我敛了敛眉,专心表演至结束。
小百合,呵,什么时候满是鱼腥味儿的女仆也可以当一名艺伎了?我是靠自己成为艺伎的。初桃一边为客人倒茶一边挑着眉嘲讽道。
那张我曾经所欣羡的美丽脸庞,此刻是那样的尖酸刻薄。
早就知道她糟糕的性格了,不是吗?
想想我是怎么回答的:你的确是靠自己,不过那是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了。
众人哄笑,我背对着她,也能猜到她那张因为愤怒而瞪眼仇视我的脸。
当天晚上,她揪住我的衣领,满脸狰狞的看着我。
我们的脸靠得很近,我能闻见她身上脂粉的馨香,她的呼吸打在我的脸上,恶狠狠地说出口:我会毁掉你。
我被她摔在地板上,灰蒙蒙的眼睛有片刻的迷茫。
这真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想要理清,却没有头绪。
我毫不怀疑她有毁掉我的能力,一方面我需要向姐姐求助以保自己不会被毁掉,另一方面我却习惯了初桃对我的压迫,缺少对抗她的勇气。
什么能使我勇往直前,什么是我成为一名艺伎的动力?
儒雅的主席?
不,是初桃。是那个自私任性,活得像一朵恣意开落的樱花一样的初桃。
毕竟,从我在祉园看见她的第一眼起,我忘记了养水町的小渔村,忘记那个破败欲倒的醉屋,忘记与我失散分离的夏子。而我的心中,隐隐升腾起雀跃和期待的心情。
一切的问题迎刃而解,我需要成为一名比初桃还出色的艺伎。
从贩卖自己的初夜权开始。
夜晚。
房间内点着灯,火光透过薄薄的纸质灯罩而显得朦胧神秘。
初桃蹲身在我的房间里,投出一片淡淡的Yin影。
你在我房间做什么?我质问。
初桃转身对我勾唇笑笑,手上拿着我交易初夜权的小盒子。
呀,小千代长大了呢。已经到了要贩卖初夜的时候。
我合上门,抬眼注视她,放下。
她起身,嘴角含笑,却把玩着小盒走近,说出难听的话语。
让我想一想,是哪个男人的鳗鱼会进我们小千代的小洞呢?她慵懒地抬起眉眼看向我,医生?男爵?将军?还是那个丑八怪伸江?真是舍不得我们可爱的小千代呢。
闭嘴,还给我!
我上前争抢,被她一把掀翻在地。
小盒被她用力的摔下,发出与地板碰撞的脆响声。
初桃蹲身在我面前,正如我小时候那般:右手捏住我的脸,死死地盯住我的眼睛,出声仍是恶语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