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她才再次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还有些难以置信,“林青浅,他贪了这么多,钱都是从哪里来的啊?”
“欺上瞒下,克扣工资,谎报损耗,偷税漏税……”林青浅几乎是瞬间列出了一长串的可能,“总之,不是什么好玩意。”
林氏一开始能顺利起步离不开这位元老,他用近乎天衣无缝的手段让原本血腥的资本原始积累变得文明——至少是看起来文明。
毕竟现在是文明社会,资本家们总有文明的手段进行剥削。
宋清越心中那份奇奇怪怪的感觉又翻涌了上来:“那,他如果坐牢,大概要坐多久啊。”
“三十年?五十年?或者无期。”林青浅耸耸肩,“四个亿啊。”
“但他就这么成功退休了,”宋清越喃喃自语,“拿着四个亿,拿着原本是别人的血汗钱,还能光荣退休?”
她终于知道之前听见程元庆和斯蒂文故事的奇怪感觉是从哪里来了。
于是林青浅猛地看见宋清越坐起身,盯着自己的眼睛,“林青浅,程元庆是个强/jian犯,但他脱罪了;斯蒂文是一个需要一大笔钱的赌鬼,对自己父亲不管不顾只想着敲诈勒索,但他也得到了一大笔钱;周营贪了那么多钱,但他却安稳退休了。”她抓着林青浅的手,“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林青浅凝视着她的眼睛,慢慢摇头,“不觉得。”
宋清越有些失态了,“林青浅,你不是神!”
怎么能让这些罪犯逃脱法律的审判?
这些还不是小问题,都是涉及到了社会的公序良俗、运转的潜规则的重大问题。
强/jian,赌博,贪污。
宋清越嘴唇微微颤动着,为自己之前居然没有及时察觉到而懊恼,“林青浅,他们应该要被送进监狱。”
“不可能,”林青浅瞬间拒绝,“我为了现在的局面,已经割让出去很多利好了。”
要将这些人治罪,意味着一切都要推倒重来。
宋清越出离的愤怒了,声音尖利,“林青浅,你没有资格代替法律审判他们。”
她还留存着一些理智,没有把更伤人的话说出来。
林青浅,你没有权力超脱法律,游走在黑白边缘善恶边界,只不过仗着你身后有林氏而已。
她宋清越最厌恶的,就是凭借自己特权为所欲为的人。
穆华成是,程元庆是,周营也是。斯蒂文也勉强算得上。
她不想林青浅也是。
林青浅重重吐出一口气,缓慢而坚定地摇摇头,“不可以。”
她带着一些恳求的语气说:“清越,不要干涉我管理林氏。”
“不不不,我不干涉,”宋清越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但这次,你过界了林青浅。”
法律,容不得任何人玩弄。
林青浅伸手,捂住了脸,也遮掩住了那一丝悔恨的叹息。
自然不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悔恨,而是在后悔,不应该向宋清越和盘托出。
现在,她就很难收场了。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树枝摇曳,有一朵乌云飘来,遮住了光。
天色忽然就暗了下来。
“如果我不呢?”林青浅慢慢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
宋清越伸手,握住了她捂住脸的手腕,轻声说,“我会……不理你了。”
林青浅猛地抬头,眼睛瞬间染上了通红的血丝,“清越,不要拿这种东西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宋清越看着林青浅脸上突然出现的狰狞神色,手指慢慢抚平了她紧皱的眉,“你知道的,我忍不了。”
她看着林青浅又将自己的脸埋进掌心,整个人向后倒去,躺在床上,胸膛没有丝毫起伏,看起来,死寂而冷漠。
宋清越不安地去勾她的手指,扯了扯,“林青浅?”
林青浅的手指微微颤动,慢慢握住她的,然后握紧。
“你没有开玩笑。”掌心下传来了一声听不出情绪的喟叹。
“没有。”
林青浅放下手,面上是没有一丝破绽的完美微笑,“好。”
宋清越看着林青浅的模样,一丝寒意慢慢爬上心头。
林青浅,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喂,是我。”林青浅是雷厉风行的作风,此时直接起身拨打了秘书的电话,“安排一下……”
宋清越坐在床上,静静听着。
有一些专业术语——或者是业内黑话她没怎么听懂,只知道,林青浅为了这些,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我没开玩笑,按我说的办吧。”林青浅挂掉电话,转头对小孩笑了笑,“我去书房一趟,别进来。”
宋清越抿抿唇,起身,抱住她,轻声说:“抱歉,但是……”
“没什么要抱歉的,”林青浅笑着推开,摸了摸她的脑袋,“是我的错。”
宋清越看着林青浅扭头走向书房,手指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