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琴声与絮语的暂止,面前的少年眼中逐渐褪去迷惘,取而代之的是惊恐与害怕,下意识抬手抱住脑袋,做出自卫的姿势,却又在看到楚栖的那一刻呆愣住了。
楚栖见他反应,忍不住笑了笑:“怎么还怕呢?明明之前一胳膊打得我险些吐血。”
那小孩闻言,低垂着头不敢说话了。
分明拥有那般强大的力量,却是这样的性格,实在是……楚栖也不知道这是福是祸。
他让凌飞渡暂时退下,怕吓着了这个人,却叫澜凝冰留了下来,毕竟若有万一还可以控场,然后将驱寒的姜汤、柔软的衣物、温暖的吃食一一摆在他面前,道:“虽说太医检查过,你一点伤寒的迹象都没有,但还是防范未然吧。”
那小孩更加拘束地攥紧了手指。
楚栖看了他一会儿:“说起来……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他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是不会说话?”
又微妙地摇摇头。
楚栖:“……”之前大夫也检查过,他的喉咙舌头并无伤痕,而哑巴又绝大多数伴随着耳聋,但现在既然两处都没事,那就多半只可能是……心病?
怎么又是心病,又一样一样的。
但现在也不是询问为什么不能说话的时候。
“我没有恶意,只是碰巧撞见,就将你救了上来,先好好养病,等痊愈了,你可以选择留下来,也可以自行离去。”说是这么说,但临走前总该将事情搞清楚,他的确有些图谋,“我叫楚栖,你也可以喊我世子,喏,就这两个字。”
楚栖随手在他掌心里写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写完才反应过来,一个小奴隶般的人物,哪可能识字啊。
但让楚栖意外的是,那少年瞪大眼睛看了眼自己的掌心,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在自己手背上描着两个字。
“碧梧?”楚栖念了一遍,好似意识到什么,“你叫碧梧?”
那少年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轻轻发出一声:“嗯。”
楚栖察觉到对方的警惕之心终于放了下来,就一边看着他用餐一边循序渐进地问些话语,只是一来碧梧用手指写字太慢,二来他也时常面露茫然,摇着头表示自己不知道,所以并未问出些什么名堂。
楚栖见他也有点累了,便让他先去休息,改些时候再来找他。
碧梧身上的谜团还很多,譬如为何之前会在西郊落水、身上的旧伤与蛮力从何而来、是否是皇帝要找的人,等等,但这些事急也急不来。
他正琢磨着碧梧的来头,便听澜凝冰忽然道:“今儿可就初三了。”
楚栖随口应道:“小寒到了。”
澜凝冰睨他一眼:“离初五还有两天,看来在月娥公主入宫前,咱们是没机会了。昨儿我见你不在,还以为你一人偷偷溜进去了。”
楚栖瓮声瓮气道:“那就等初五之后再想办法呗,你急什么。”
“我是挺急的,毕竟你们皇帝要是听完我说的话,八成就不想纳月娥公主为妃了。”
楚栖狐疑地看着他。
澜凝冰又道:“虽说好像他本就不想纳,也明白其中秘辛。”
“给我个理由,痛快点。”楚栖不耐地从他身边经过。
澜凝冰“啧”了一声,跟上去道:“深层的缘由我不能说,只从表面上看,你可曾疑惑为何北雍与西宛频频示好?”
北雍的示好显而易见,而且是花了大手笔的,但相较于北雍的大张旗鼓,西宛的私联却极少有人知道,就连楚栖之前也只知道有西宛jian细混入京城,那三只怪物是他们带来的。
他们被揪出来后,自然是被打成了挑拨离间之徒,但若是从另个角度上来看,那三只怪物,说不定也是一种献上珍宝的“示好”……
楚栖忽然不寒而栗。
他问:“为何?”
“自然是因为快要走投无路了,”澜凝冰道,“但东承,或者说柳戟月可以救他们。”
这话听起来匪夷所思,前些年边境也没少动干戈,雍宛两国过得好好的,怎会无故求助于敌国?而且听他话中意思,救命之人并非举国之力、或是掌握大权的楚静忠,只可能是柳戟月一人而已。
然而楚栖却仿佛猜到了其中深意。
“是要皇室血脉?”
澜凝冰蓦然看他,语气中尽是惊愕:“你怎会知道?”
楚栖没有正面回答,一时间,那日在御书房翻阅过的写有“太Yin幽荧”与“血脉之力”的文字又一次浮现在他眼前,那时的倍加疑惑却仿佛在此时显露出点端倪,他闭着眼回想起其中的部分内容:“西宛皇室人丁稀疏,名存实亡,举国近乎被巫族掌控,白虎血脉虽说Jing纯,却极为稀缺;北雍皇室则正相反,十六部落混居,子嗣众多,经年下来,玄武血脉被稀释浅淡。这便是他们岌岌可危、走投无路的原因吗?”
澜凝冰停下脚步,若是此刻摘下他的黑绫,便可见到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与出离愤怒。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