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您瞧瞧缺什么用度,吩咐奴婢就好。
沈安之摇摇头:你先退下罢。
几个丫鬟行了礼,便四散开来忙活去了。
眼下不是盛春,院内的几颗杏树花早就谢了,但繁叶青翠欲滴,墙角低矮的月季红得正好。院中是方石案,置着几张石凳,想来酷暑时节适合在此地纳凉。
正对着院门的是正房,旁边几间丫鬟住的厢房,还有一间带烟囱的小房,沈安之猜是各院的小灶。
推开正房的门,里头由月门及屏风隔成几处,最近门扃的是用膳的小桌,再往里,就是更衣就寝的闺阁秘处了。
沈安之轻轻走进去,花梨木的地板隐隐约约倒映着她窈窕的身影。她架起支摘窗,窗外是花园中的假山流水。大抵是隔音自有妙处,潺潺的水声并不恼人。
她用手肘撑在窗沿,又凭空生出了寂寥之感。她在湖州的宅邸也有山石造景,蔓草生得茂盛,爹爹觉得杂乱,常常命人除去。可野草生了根,纵是火烧,来年也会顺着春风而生。
沈安之离开湖州之时,将大部分仆人都遣散了,只留了两个守门的老仆。此去经年,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去,等到那时,恐怕不只是假山,楼阁都败落了罢
表小姐,水放好了。丫鬟过来提醒道,奴婢服侍您沐浴。
不必了,你们退下去罢。
沈安之只习惯贴身之人近身服侍,她在湖州的丫鬟浣玉回了老家。况且沈安之虽出身大户,却没养成娇生惯养的脾气。
沈衍只是个秀才,在湖州的财名比文名大的多,尽管柳晗常笑他是沾了铜臭的酸儒,但到底是能登高作赋的孔孟学子。在他的熏陶下,沈安之琴棋书画均有涉猎,向往的是称量天下的巾帼蛾眉,对逞娇斗媚之流殊为不屑。
得了她的吩咐,丫鬟们叠好了衣裙,就躬身告退了。
衣带渐宽。
沈安之沉入水中,只把脸儿露在外头,青丝濡shi在肩头,衬得这秀项白得腻人。
水面上的月季浮沉荡漾。
沈家做的是香薰的生意,大概是因她自小就是在胭脂水粉里长大的,沈安之气若幽兰,肌容馡馡,浣玉对此体会尤甚,还把自家小姐比作姑射山巅的淖约处子。
月季淡雅,兰桂馥郁,水殿风来暗香满。
她才及笄,身量还单薄。爹娘逝世后,即使姨母派人助她料理丧事,沈安之也难免四处奔走,勉力支绌。此刻放松下来,昏昏欲睡,不知不觉靠在桶边睡着了。若不是进来倒水的丫鬟唤醒了她,怕不是得被凉透了的水浸出病来。
她睡眼朦胧,简单擦拭一下,就裹着诃子里衣,躺在榻上沉入了梦乡。
鸡鸣枕上,夜气方回。一觉醒来,竟已是辰时了。
沈安之还以为自己会认床的,不想比在家中还睡得踏实。前几夜她总是梦到火中爹娘的尸首,往往三更就会惊醒,泪透枕巾。昨夜到了陌地,倒是个好眠。
丫鬟端着面盆进来服侍她洗漱穿衣。
月白的上襦,鹅黄的片裙,淡青的褙子,分肖之髻,清扬婉兮。
柳岚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
昨夜睡得可好?
沈安之点点头。
柳岚见她气色确实好了不少,眼底的青黑都淡了许多,这才放下心来。
可用了朝食?她又问道。
还未呢。沈安之答道,不如姨母留下来一同用罢。
正巧丫鬟们端了早膳进来,柳岚便坐下来了。
她其实已经吃过了,就再用了一碗后,放下调羹,看着沈安之喝粥了。
没个贴身使唤的人可不行,府里近日来了一批良家子,过会儿我把她们叫过来给你挑一挑。
谢过姨母了。沈安之自无不可,当即应了。
你这丫头。柳岚摇摇头,进了这府里就是一家人,莫要如此生分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姨母尚可不挂念在心,安之却不敢言忘。
柳岚见拗不过她,叹口气不再多言了。
柳氏做的是绸缎生意,传到柳岚手里已是一方巨贾。宁大人去的早,留下孀妻弱女。许多人惦记着她这寡妇手里的钱财。
没想到柳岚顶住了流言蜚语,这些年布庄越做越大,隐隐有向其它领域发展的趋势。这与她丈夫留下的人脉密不可分,但更多靠的还是柳岚自己的手段。
出了这宁府,从拱辰道直至永宁门,谁不称她一句柳夫人?
她自己是个执拗的脾气,怎能不懂沈安之的性子呢?
杂务缠身,待沈安之用完早膳,她就匆匆离去了。
沈安之在房里待了片刻,听见外头传了一阵声响。她猜到是那些丫鬟来了,就推开门出去查看。
丫鬟们排成几排,沈安之略略扫过,以她的眼光来看,丫鬟们姿容不俗,还有几个称得上出类拔萃。
这在沈安之意料之中,她进了宁府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