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尘迷糊地起来,自行梳洗了一番才换好衣裳。他没有掌灯,只坐在床沿儿发呆。
帐里没有灯,便显得帐外篝火与人影都清晰了。兵丁持枪,小卒端盘,高瘦矮胖形形色色,一晃一晃从宋青尘的小帐旁边路过。
看不多久,外头忽然sao乱起来,人影攒动的快了,仿佛出了什么事。
宋青尘本能地不安起来,他趋到了帐帘处,有气无力地掀开帘子往外看。只见几个端盆子的小卒在营地里穿梭疾走,口里念念着交谈着。
别的宋青尘没听清,就听清了“总督”二字。宋青尘瞥了他们一眼,当即放下了帘子,躺回床上去。忽有一个新来的小卒走错了路,脑子不清跑来了宋青尘这处。
好巧不巧,叫宋青尘看明白了——盆子里,竟是一盆血水!映着旁边的火光,盆子里的血水显得格外Yin森。
宋青尘原是止水般的平静。可当他看完这一盆东西,心里还是莫名一揪。他面上虽依然没有表情,眼珠子到底是不受控一般,往帅帐方向转了几下。
呵!
……死了最好!
宋青尘下了帘子,躺回床上。为了说服自己,他还翘着腿,已示悠哉的心态。
然而没有多久,外头人影频频晃动,他再也无法悠哉地躺下去了。即便他将眼睛闭上,仍仿佛能见晃动的人影。晃在他脑子里。
呵。
我就去看一眼。毕竟他死了,对我也没好处。宋青尘边想着,边起身出帐,跟随着外头匆忙的小卒往帅帐走。
邱大力果然在里头,正在搞针灸还是什么的,手上的忙得要命。
宋青尘好奇地往里看看,只见贺渊早将幔帐下了一半,只看得见他两条腿,一条屈着。如同特意吊胃口一般,让外面站着的人,看不见榻上其余情状。
宋青尘偏不上他的当。正要走,迎头却来了送饭的小卒。
往托盘上随眼一扫,上头菜式果然都是自己常爱吃的。宋青尘视线落在了汤盅旁边,忽然冷笑了一下——筷子,两双。
这是算准了他今天一天还没吃饭。
宋青尘本身无甚食欲,却待那小卒端着一托盘饭菜,走过去时……突然被撩的食欲翻腾。
他承认他饿了。他选择妥协。
余程不知道去了哪,整个大营他谁也不认识。何况他这一张生面孔,也没人认识他。想刷脸,根本行不通。
毕竟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宋青尘干脆大剌剌进了帅帐。他无视床榻上的病人,自顾自坐下,端起饭碗就开吃。
邱大力忙活的差不多了,他收了东西,一回头看见宋青尘来了,身上一个激灵,低声道:
“早上……那是总督下的命。”邱大力求生欲很强,他也察觉到宋青尘的身份非同一般,“你要怪……你怪总督去!”
说完脚下生风,疾速撤退。根本不给宋青尘骂他的机会。
未几,帅帐里的小卒也接二连三退了出去,床上那人仍是不出一言。宋青尘懒得搭理,自顾自吃着他的小青菜。
床上那个又憋了一会儿,实在憋不住了,宋青尘余光瞥见幔帐飞一样地被撩开,接着有个虚弱的男声道:
“这是要吃独食?你怎么不……”
宋青尘打断他,无所谓的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并不是与他怄气,又慢悠悠道:“事情总有个尊卑先后。待本王吃完,就叫个小卒来伺候你吃。”
床上那人闭了嘴。
没有片刻,宋青尘余光里晃来一个人影。宋青尘并不抬头,仍专心吃着。忽然身边咯吱响动,才发觉贺渊也坐到了这小榻上旁边来。
两人就这么不尴不尬的沉默了一会儿,贺渊忽道:
“你看看我。”
宋青尘夹菜的手稍停,“你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本王看?”
“你只管看一眼,便知道了。”
这语气有点可怜。
宋青尘突地想起,早上那一拳下去,真是用了十成狠力的……不由也好奇起来,到底将他打成了什么模样?
这沉默继续着,显得十分的诡异。宋青尘停下碗筷。他往旁边斜了一眼,见贺渊已换了身灰白的薄衫,倒是更显病态。
宋青尘缓缓抬眼,只见这人从左侧嘴角开始,一路往颊侧去,已青肿了一大块……
如果遮住那一块青紫,脸的上半部分犹然悦目。然而搭配上这伤疤,就显得滑稽无比。而且邱大力显然也替他这处上了药,正浮着些浅白的药膏痕迹。
宋青尘忍笑忍的难受,表情一时奇异。
他这种表情,逼得贺渊要抬袖去遮脸。岂料用力过猛,牵住了伤口。疼得贺渊眉头拧得死紧,半晌没说出话来。
宋青尘实在忍不住笑,赶紧将脸别开,看向桌几上的饭菜。
他手还没扶上碗,便贴来一只温凉的手,急躁的将他的手按住。
“你笑了!”贺渊抓住他,似乎扯得伤口痛,口中带了些微喘,“你既笑了,便是不生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