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宋清盈会意,上前挽着秦太后坐下,又端了碗冰糖莲子羹给她,“母后,陛下说的是,早些出发也能早点回来团聚嘛。今夜咱们在慈宁宫一同吃饭,您就当提前过中秋了。”
一番好哄之下,秦太后才止住泪水,点头道,“行,都快坐下吃饭吧。”
酒桌上,秦太后让嬷嬷拿出一壶酒,“阿峥呐,这酒是当归泡的,喝了这个酒,不管你走的再远,都会记着回家。来,为娘敬你。”
“陛下,我敬你,祝你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皇兄,我也敬你一杯,你一定会平安顺利,把那可恶的戎狄人赶回他们的草原,把咱们的幽云十六州收回来!”
“叔父,福宝以茶代酒,也敬你一杯,祝你早早回来与我们过年!”
霍致峥一一饮下酒,素日清冷的脸庞此刻也有了些淡淡的红,“好,你们在京城等着好消息。”
相比于慈宁宫较为松快的气氛,威远侯府内氛围显得庄重而严肃。
卫家祠堂,长桌上整整齐齐摆着上百个黑漆漆的牌位。
三足香炉里烟气袅袅,卫老太君将三柱清香递给的卫承昭,“阿昭,明儿个你就要出征了,临行前,你给列祖列宗,还有你的爹娘、叔伯兄弟们上柱香,让他们在天之灵庇佑你。”
“是。”卫承昭接过香,面容肃穆,“卫家第十六世孙卫承昭不日便要奔赴战场,列祖列宗,父亲、母亲、伯父叔父及兄长们在上,请受承昭三拜,佑我此次出征出手得卢,不灭戎狄誓不为人!”
他跪在蒲团之上,恭恭敬敬朝着牌位三叩首。
将香插在香炉之上,他站起身来,走到卫老太君跟前,“祖母,孙儿此去归期未定,您老千万保重身体,等着孙子回来。”
卫老太君浑浊的眼眸眯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容沧桑而慈爱,“刚才一刹那,我仿佛看到了你父亲。阿昭,你长大了,真是越来越像你的父亲……”
说到这,她枯瘦的手陡然拽住卫承昭的手腕,用了很大的力气,紧紧地握着,语气也变得严肃,“阿昭,答应祖母,无论如何,活着回来。我真的、真的受不住再一次的打击了……”
她的语气极其哀伤,带着一种极尽卑微的祈求。
三十丧夫,之后接连丧子、丧孙,一次又一次的白发人送黑发人,都是往她的心上扎刀,那种割rou挫骨的痛,她活到这把年纪,真的再也撑不住了。
卫家,如今就剩她这么个行将就木的老婆子和卫承昭这唯一的子嗣,再经不起任何摧残。
“祖母,您放心,我一定会保重自身。”
“好,你千万记住你的话,莫要骗我。”卫老太君拍了拍他的手,“好好活着,等你回来,祖母就带你去宫里,向陛下和太后提亲,求他们将公主许给咱家当媳妇。”
卫承昭愣住,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祖、祖母……你怎么…怎么知道?!”
“我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什么没见过?就你那点心思还看不出来?每回长公主一出宫,你就跟嗅着味的小耗子般,咻一下就跟上去了……”卫老太君摇头笑道,“谁没有少年时呢?何况你们卫家的男人都一个样,心里一有人了,藏都藏不住。”
卫承昭的脸红了,再看那些祖宗牌位,更觉得臊得慌,赶紧扶着卫老太君,压低声音道:“祖母,这些话咱私底下说,别在祠堂说,省的扰了祖宗们的清静。”
更重要的是,万一他没能把公主娶回来,岂不是让列祖列宗都看笑话了。
“好,现在先不说,改明儿你自己领着新妇来祠堂请安便是。”卫老太君眼角眉梢的笑意更深,跟着卫承昭一同离开祠堂。
夜深深,月朦胧。
从慈宁宫回来后,宋清盈就跟长在霍致峥身上一般,随时随地挂着他。
“怎么办,陛下,我现在就开始舍不得你了。”她双手紧搂着他的脖子,心里惆怅伤感的情绪像是酸泡泡似的,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看着怀中那颗圆圆的小脑袋,霍致峥低头,亲了亲她的发,“乖,朕会早些回来的。”
宋清盈软了语调,巴巴望着他:“你说我女扮男装,混在队伍里跟你一起出征行吗?我看话本里经常这样写。”
PanPan “不可。撇开危险不谈,就说这酷暑天气,每日天不亮就要赶路,吃的是粗糙的干粮,睡得是硬板床,风餐露宿也是常事,你被蚊子咬个小包都受不住,田野间的蚊虫又凶又毒,还有毒蛇、蜘蛛……”
霍致峥扫过宋清盈逐渐扭曲的小脸,继续道,“且军营条件简陋,三五日不洗澡是常态,若遇上旱地,半月不洗澡也没法。你想想那么多糙老爷们挤在一块儿,大热天不洗澡那股气味,你忍得住?”
宋清盈:对不起,是她天真了。
“那我……还是不给你添乱了。”她脸上挂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霍致峥被她这般模样逗笑了,低下头,高挺的鼻梁擦过她的额头:“所以啊,你还是好好在宫里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