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太平笃定,“就是上次在明崇俨道观里的那个人。”
“是他?”婉儿一下子便想起了,那个人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天生贵气却不浅薄,呆呆的却不傻气,可是……真正的他是这个样子的?
“他叫薛绍。”太平说话间有些神往,“我听他身边的人这样叫他。”
“想必是个名门郎君吧?”婉儿揣测着,这么有意思的男子,她还是头一遭见,听太平这样嗔怪着,倒觉得他俩这样般配。不过,能随二圣巡观,想必也不是个简单的出身。
“不提他了,我今天是来看你的,说别人干什么?”太平摆摆手,将话题岔开去,“婉儿你跟阿娘究竟是怎么了呀?之前不一直都是好好的么?阿娘不让我们来看你,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担心得紧呢!”
婉儿不知该如何回答,太平是天后的女儿,自然还是会忌惮她身份的吧?一个身份,闹出这么多事来,一切似乎都得随着这“上官”两个字转变:“我只是,找回了自己的姓氏。”
“这是好事啊!”太平眨着眼,好像一点也不介意,甚至还为婉儿高兴,“上官婉儿,这名字多好听!”
“你……都知道了?”婉儿惊诧,刚不还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么?
“嗯!阿娘告诉我了,说你是故西台侍郎上官仪的孙女。我就说嘛,像婉儿这么聪慧的人,一定有良好的家风的。”
“可是我……一出生就没有家了。”家风?那遥远的东西。
“家族的风度,是印在人骨子里的气质,脱不掉的。”
太平冷不丁这么一句,倒让婉儿愕然:“太平?”
“不是我说的啦!是阿娘的原话。”太平笑起来,“阿娘很高兴你找回了姓氏,他们现在不也都叫你上官才人了么?”
天后她……是这样的反应么?婉儿不知说什么好了:“太平,你就不怕……不怕我会想着报仇?不怕我会一时激动,不怕我……”
“婉儿不会的!”太平诚恳地看着她,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不管你是婉儿还是上官婉儿,婉儿就是婉儿啊!你曾说这世上最值得相信的人就是阿娘,而我看来,除了阿娘,还有你。”
婉儿不再说话了,只是茫然地点点头,眼前渐渐氤氲成一片模糊。
☆、第二十七章
六月底,婉儿准时去弘文馆报到了。
弘文馆有内文学馆的气息,都是婉儿直觉喜欢的地方。藏书编书的地方,总有不一样的书卷气,这韦编的味道,婉儿很受用。
走进中堂,文人呆的地方,比起朝廷来终究不一样,学士们并不拘谨,有伏案疾书的,有细阅文本的,有因意见不一小声争执着的。正中间坐了一个穿着绯色官袍的青年男子,看起来应该是主官,但任凭其他人做什么,他都一例不问,只是认真地看着手中墨迹未干的书卷。
他那般认真的模样倒令婉儿不知所措了,她想这时候大概不应该上去叨扰他吧,毕竟如果换成是她自己,也是万般不愿有人在自己认真做事时突然聒噪的。这样想着,婉儿就驯顺地站在门口等他抬眼,但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夏日的暖风吹着虽然惬意,可婉儿似乎忽略了自己大病初愈的身子,站了一会儿竟觉得晕眩。正准备上前去,端茶的宫人碰巧进来了。
“哎呀!奴婢参见上官才人!”
婉儿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大明宫里的宫人们都知道她是上官才人了么?也是,二圣的话从来就传得快,当初天皇一句“收为才人”不就是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皇宫么? 宫人这话一起,倒提醒了堂上的主官。他放下手中的书卷,这才注意到门口站着的婉儿。婉儿礼貌地趋进堂内,行了个礼:“紫宸殿上官婉儿奉旨见过武将军。”
既是这里的主官,很大可能就是武三思了,他是从右卫将军任上被临时调过来监修《臣轨》的。走近偷偷一看,婉儿更加笃定了心里的猜测,他们原是见过的。
“嗯,坐吧,在我这里不必拘礼。”武三思也不多看她,朝旁边的席位一指,示意婉儿坐那儿,自己又拿起了书卷。 婉儿略坐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总这样似乎不太好,于是想跟武三思搭话:“将军……”
武三思抬手便止住了她的话,仍看着书卷:“姑母都跟我说过了。”
“将军不分些事给婉儿做么?”大家都在忙,唯独她闲在这里,婉儿心里过意不去。
听到婉儿的话,武三思的表情有些吃惊,暂时搁下书卷,看了她一眼:“你以为姑母让你到我这里来是做什么的?”
“参与编修……《臣轨》啊……”察觉到他语气不大对,婉儿说得没什么底气。
“编什么《臣轨》?《臣轨》都快编完了!”武三思冷笑一声,把刚才那本书卷掷到婉儿跟前,“喏,看看——这就是你要编的《臣轨》。”
婉儿捡起那本书,看了又看,脸上的表情愈加疑惑,随即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骤然失色。
看她表情的变化,武三思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