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饰的太平终究会碎,渔阳鼙鼓动地来,打破了虚假的宁静。
“阿妹,”苏敏官突然说,“我们聊天吧。”
她故意冷笑,不吭声。刚刚不许她讲话,转眼又要聊天,她又不是手机,说静音就静音。
“没的可聊。我要睡觉。”
他突然翻身,整个人悬在她上方。借着一丝月光,看到她白瓷般的面孔染上粉红,墨色的眼里惊愕无比,有点惶惶不安。
他慢慢拨回她的脸,摩挲那光滑的下巴尖儿。
身上还带着温润的水汽,热腾腾地穿着他的中衣,再里面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就这样还敢让他上床来……
他将热恋的野火藏在心底,控制再控制,只留一点点热度,让他的姑娘感到温暖熨帖。
不想烧到她。不想把她灼伤。不想让她觉得刺眼。
所以她只要流露出一点点怕羞不愿意,他都很体贴地退回。哪怕他知道,只要稍微强势一点点,就可以得逞许多事……
他在生意场上,在谈判桌上,不是一向很强势么?别人尚在举棋不定,他已经登锋履刃,步步蚕食对方的底线。
“阿妹,”他终于笼不住那团火,小声求她,“你别动。”
他俯下身,捕捉那淡红翕动的唇。
林玉婵在他掌心里小小的挣扎,“现在不行……”
她那几万年前的祖先直觉还是很正确的。这囗子一开,没法收拾!
至少不能在床上!
他压抑着短促的喘息,不容置疑地沉下面孔。
“就一下。等下再扇我。”
这时后悔也晚了。她也舍不得真扇巴掌,只能可怜巴巴看他,盼着侵略者大发慈悲,民族资产阶级的软弱性和妥协性一览无余。
但苏敏官没能碰到她。门缝里忽然扫过明亮的灯光。一阵拖泥带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什么声音?”
船上每日有船工巡夜,今天情况特殊,苏敏官格外多安排了两人,吩咐要保持绝对清醒。
林玉婵慌忙噤声,捂住嘴。
看不清苏敏官的脸色,但从他紧张的呼吸声也能看出来,这舱里的动静要是被人发现,他这大舵主威望扫地,义兴船行明年一整年的笑料都有了。
苏敏官也屏住呼吸,脸色酡红。
谢天谢地,巡夜的弟兄主要盯着逃民,听得他们在远处交谈几句,灯光远远近近地来回片刻,然后几人分头走远。
一边走还一边纳闷:“老板说他跟头等舱里的朋友夜谈。可我听那里边鼾声挺大啊。要不要送个被子去?……算了,不多管闲事。”
林玉婵当机立断,连滚带爬地逃出他禁锢,摸到桌案上煤油灯,手忙脚乱地点亮。
煤油只剩一个底儿,烧出奄奄一息的亮光,但足以看清方圆三尺以内。好似一泼凉水,暂时浇熄了舱内那几乎沸腾的□□。
她低头,脸红成桃。那宽兮兮的中衣被揉搓许久,早就组织纪律涣散,露出大片肩头肌肤,被灯光照成暖白。腰带倒是没散,但底下衣襟七扭八歪,浅浅的肚脐眼若隐若现。
她慌忙端正衣冠,一边解释:“不不不我不是故意穿成这样的……”
苏敏官定定看她,目光肆无忌惮地从一处跳到另一处,然后似笑非笑,低低道:“是故意的,也没关系。”
一边跟她杠,一边竖着耳朵听门外动静。眼中有伺机而动的凶光。
这下跳进长江也洗不清。她转移话题,提醒:“你不是很累了么?”
“你也很累啊。你乖乖睡啊。”
她无话可说,嘻嘻一笑,忽然抬手,轻轻胡噜他脑袋。
他刚刚理过发,短短的发茬有点扎人,在自己的舱里也不用伪装,大大方方任她摸。
指尖轻柔地划过头皮,勾起难忍的战栗。
他忍不住捉过她的手,向下,让她描自己的发际。
就像他平时捋她的头发一样。
满意地看着她脸上红红,认认真真地爱抚他。
白天跟她彬彬有礼,人五人六,是个合格的大清子民;晚上便显出革命本色,朝她释放各种胡作非为的天性。
其实苏敏官十八岁时剪发明志,为的是继承金兰鹤衣钵,给濒死的前辈一个破釜沉舟的交代,并非天地会硬性规定。
此后他也没有积极造反复明,而是选择入世积攒实力,完全可以把辫子再留起来,像容闳一样,方便跟寻常人打交道。
全赖他随手捞出来的小怪胎。她的审美极其跑偏,第一次看到他短发的真容,她眼里没有惊吓没有厌恶,反倒——在苏敏官看来——有那么一点点惊艳的意思。
于是他索性就不改了。她爱看多久就让她看多久。
脚步声彻底听不见。苏敏官双眼渐亮,瞥一眼窗外的月亮。
夜深人静,还有的是时间跟她玩。
不过林玉婵动作更快。她拉近煤油灯,起身在书架里翻找,自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