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天子垂询,严谨也顾不上琢磨自家亲爹的异常了,赶紧上前一步,拱手施礼,“臣严谨,参见陛下。”
“快起来吧,不必多礼。”
“多谢陛下。”
天子回头对严肃道:“不愧是严卿的儿子,识礼守节,比阿chao那臭小子可强多了。”
“陛下谬赞了。”
儿子撸袖子的画面有一次在脑海中闪现,严谨的笑容有点发虚,“谬赞了,谬赞了。犬子愧不敢当。”
——糟糕了,越是想要忘记,怎么还记得越清楚了?
宋chao笑得腼腆,任天子踩着自己去夸别人,跟着过来的理郡王可不乐意了。
“陛下,您从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替自己儿子抱屈,“前两天您还当着我的面夸chao儿呢。”
天子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一言难尽。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了才没有咬牙切齿,皮笑rou不笑地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拿话赶话,逼着别人夸自己儿子的,这种厚颜无耻的爹,天子也只见过理郡王这一个。
理郡王干咳了一声,就把所有的尴尬和心虚咳走了,理直气壮又得意洋洋地说:“反正陛下是夸了chao儿天子聪颖了,您都发话了,谁还敢说不是?”
“爹!”
宋chao虽然很感动,但被周围的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恨不得以袖掩面。
虽然,他知道他爹是为了他。
但羞耻感这回事,真的很难屏蔽呀。
也就理郡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当着众人的面,就对儿子献宝邀功,“chao儿你想干啥就放心大胆地干吧,有陛下背书,我看谁敢说你不干正事!”
“爹,”宋chao又羞又急,“严大人还在呢!”
他这里,可是有严大人的儿子实名认证,他爹是个老古板,对自己儿子都不手下留情的那种。
“严大人?没事,严大人不是多嘴多舌的人。”
宋chao震惊地看了看自家不以为然的老爹,又战战兢兢地去看凶名在外的严肃。
然后,他就看见本应该义正言辞地斥责他爹的严大人,此时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老僧入定,一言不发。
“严……严大人?家父说的话,都是……”宋chao试探着说了半句,顺便观察严大人的反应。
“嗯?”
严肃仿若如梦初醒,蹙眉看了他一眼,“郡王方才说什么了?”
宋chao:“……没……没什么。”
这里必须要说明一下,这位严肃严大人,那真是脸如其名。
用傅棠的话来说,那就是只要看见他,就忍不住想起当年被教导主任支配的恐惧。
当他顶着这样一张脸,对着宋chao睁眼说瞎话的时候,给宋chao带来的震撼,可想而知。
不说宋chao有多震惊,严大人亲儿子都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亲爹,只觉得三观尽碎。
自记事起十几年父子相处的的时光匆匆自脑海中滑过,他突然就觉得不认识自己亲爹了。
而严肃虽然一脸淡定,但仔细看的话,也能看出来他的不自在。
天子看了一眼他不自觉碾袖角的手,暗暗一笑,大发慈悲地放他们父子先回去了。
善解人意的天子觉得,这会儿,严家父子都需要冷静一下。
——
他们当然需要冷静。
严谨几乎是浑浑噩噩地谢了恩,浑浑噩噩地跟着自家亲爹走出宫门,浑浑噩噩地在自家亲爹的牵引下上了马车。
然后,就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亲爹的脸,一肚子的疑问,却是想问而不敢问。
这种尴尬的气氛,很快就被打破了。
打破这气氛的,是老油条严大人。
他若无其事地问儿子,“你方才在和那傅家小子争什么?”
“啊?哦,争妻贤妾美的事。”
“哦,那你赞同吗?”他看似不经意地问。
不知道为啥,明明父亲看起来漫不经心,严谨却觉得寒毛直竖。
他暗暗抹了把汗,从侧面回答了这个问题,“父亲,孩儿是个正常男人。”
——哪个正常男人,不盼着齐人之福?
严肃忽而叹了一声,幽幽道:“那你可要当心了。”
“当心?当心什么?”
“当心你娘打断你的腿呀。”
“昂?”
严谨一脸懵逼,“母亲一向温柔贤惠,怎么会……像父亲说的那样……粗鲁?爹,您怎么了?您这是什么表情?”
严肃一字一句,“你太天真了!”
“昂?什么?”
严肃,“这个表情的意思就是——你太天真了。”
“您别这样说话。儿子……害怕。”
严肃继续用那种幽幽的语气说:“儿呀,你已经大了,家里的许多事情,也时候让你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