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他想明白,马车就停在了鄢陵侯府的大门口了。
车一共有三两,全都是太子友情赞助的,一辆坐人,两辆拉东西。
别看鄢陵侯府如今是没落了,想当年刚开国的时候,那也是勋贵里的顶流。
因而,傅家的左邻右舍,都不是普通人家。西边是一座国公府,东面是一座候府,三家共同占据了一整条荷叶街。
傅家是没落的厉害了,另外两家却还可以支撑。
因此,荷叶街的街面被打扫的很是干净。
太子下了车,四下打量了一番,觉得傅家的大门虽然破旧了点,但整体还算干净整洁。
傅棠请太子稍等片刻,自己跑去敲开侧门,让守门的老吴头去把正门打开,顺便通知家里的人,迎接太子。
“你们家……就只有一个守门的?”
傅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办法,家里地方大了,就是这点不好,门太多。”
太子:“…………”
——这是重点吗?重点不该是你家里仆人太少?
太子觉得,他对傅棠口中的“家贫”,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要不,孤再赐你几个仆人?”
傅棠反应迅速,“那您包月钱吗?”
太子再次:“…………”
看着傅棠那张认真又无辜,最重要是俊秀的脸,太子那股不算是气的气,瞬间就消了,“算了,当孤没说。”
“哦。”傅棠满脸遗憾。
——
这个时候,傅瀮、傅榆和傅桂都不在家,只有张夫人对着府里的账册唉声叹气。
先前理郡王随礼送来的一百两银子,原本说好的,傅棠自己留五十两,另外五十两让张夫人帮他收着。
为此,张夫人也多次告诫傅瀮,不许再去赌钱。
可是,赌这回事,一旦沾染了,就很难戒掉。
因着荆国公府弹劾他的事,他的确是消停了半个月。但半个月后,他就忍不住故态复萌了。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有主意的人,到了地方见了往日的狐朋狗友,被人一吹捧一糊弄,他就有些找不着北了。
先是输掉了身上的几两银子,又输掉了新做的衣裳,最后差点没把底裤压给人家,却签了一张二十两的欠条。
如果不是那帮人看他还有压榨的价值,给了他一身破衣服,他就得光着膀子回家了。
但绕是如此,张夫人那一关,也不好过。
欠条什么的先不说,只说他早上穿着一身锦衣出去,晚上破烂流丢地回来了,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张夫人和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还能不了解他?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是又去赌了。
张夫人险些没被他给气死。
但再怎么气恼,欠人家的钱却不能不还。
虽然他们家是个空壳子的事,京城但凡有头脸的人家无人不知,但面对底下一层的小老百姓,该维持的脸面还是要维持的。
这种心态很奇怪,但它却又是真实存在的。
更别说,如今傅棠做了太子的伴读,就是为了儿子的前途着想,张夫人也不得不生出诸多顾忌。
老吴头来通报,说是太子殿下莅临,张夫人当真是惊大于喜的。
就他们家这副破败的样子,若是叫太子殿下看到了,该怎么看棠儿?
这孩子,真是太不懂事了。
张夫人一边暗暗埋怨,一边又赶紧抿了抿头发,整了整衣衫,着急麻慌地去迎接太子。生怕一个怠慢,太子就迁怒了自己儿子。
等鄢陵侯府的大门打开的时候,傅棠正和太子说他家院子里开辟的菜地呢。
“萝卜真能长这么大?”
太子伸手比划了个一尺长的距离,觉得惊奇的很。
“那可不。”傅棠说,“只要多施肥、多浇水,勤捉虫,长出的萝卜肯定又白又大,脆嫩多汁。最重要的是,这样种出来的萝卜,纯天然无公害……”
说到这里,他猛然一顿,突然反应过来:在这个年代,打了农药、施了化肥的东西才更新鲜吧?
果然,就见太子一脸迷茫地问:“什么叫纯天然,无公害?”
呃……这让他怎么解释?
这一刻,傅棠的脑袋瓜子转动的速度堪比飞天小陀螺,秒速三百圈。
“……就是自家种的菜,吃着放心。”
幸好这个时候,大门打开,张夫人出来了。
“不知太子殿下莅临,臣妇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眼见张夫人出来了,太子也顾不得再追问傅棠了,抬手虚扶了一下,“孤是贸然来访,夫人不怪孤失礼便好。”
“岂敢,岂敢,殿下说笑了。殿下贵趾踏贱地,令寒舍蓬荜生辉。殿下,里面请。”
张夫人一边把人往里边让,一边在心里诧异:不是说太子殿下不学无术吗?这礼仪不是挺周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