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父皇也就是脾气太好,才纵得这些朝臣…………”
“哎哟,殿下,这话可不能说。”
傅棠一惊,急忙制止。
——没入宫之前,刘辟怕他不明不白地吃了亏,对他是千叮咛万嘱咐,“谨言慎行”这四个字,都快把他的耳朵给磨出茧子来了。
虽说傅棠对皇权没有小傅棠那么深的敬畏,但他对自己的生命却敬畏之极……
不,有了系统挂上的那个“长命百岁”的特效之后,他对病怏怏地长命百岁,甚至于瘫痪着长命百岁这回事,敬畏之极。
所以,对于刘辟的叮嘱,他是时刻铭记于心,比当年高考还用心。
太子说这话,天子不会和自己儿子为难;但听了太子说这话却不制止的自己,可就要惨了。
因着怕他年轻气盛,莽撞间闯了祸,刘辟只和他说了宫廷险恶,却没有说天子仁慈的事。
所以,傅棠对天子的了解,大部分都来自于上学时学过的一句,他觉得很酷,反学渣之魂地记了很多年。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漂杵。
“嗐,你放心,在东宫说的话,不会传出去的。”
太子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显然是平日里肆意惯了,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隔墙有耳。
和太子聊了这么久,傅棠对太子的脾性也摸到了一些。
他估摸着太子正是少年心性,又正杵在中二叛逆期,不会喜欢别人怕他或对他太恭敬。
但这样的少年,也不会喜欢别人一本正经地劝诫他。
因而,傅棠心思一转,就半开玩笑地说:“殿下您可饶了臣吧,臣家里上有四、五十父母,下还有俩纨绔弟弟,全指着臣这份差事吃饭呢。”
太子大概是没见过这么直白地在他面前卖惨的,不由一怔,不相信地问:“你爹不是侯爵吗?没有俸禄?”
傅棠做贼似地左右看了看,又把身子往太子那边凑了凑。
原本太子是很坦然的,但被他这么一弄,无端端就跟着紧张了起来,同时又有一股莫名的兴奋,也学着他把身子凑了过去。
“你想说啥?是不是……有什么大秘密要告诉孤?”
一开始的时候,他是正常音量,但在傅棠把食指竖在唇边,朝他“嘘”了两声之后,他就紧张又兴奋地把声音压低了。
然后他就发现,这声音一压低,好像更有做坏事的氛围了。
虽然,他们什么坏事都没干。
“没有秘密。”
傅棠也压低了声音,小小声说,“臣只是想问问殿下,就那一年两千两的俸禄,殿下觉得,够干啥的呀?”
太子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据说一匹就价值千金的素锦,又摸了摸腰间扇袋里挂着的万金难求的前朝古扇,迟疑地说:“好像……是干不了啥。”
“所以说,臣家里就指望臣争气一点,在殿下这里刷刷好感,好多得些赏赐呢。”
“刷刷好感?”
太子听见一个新鲜词汇,在嘴里念叨了一遍,也大约明白了是什么意思,更是对他另眼相看,“你说话真有意思。”
“呵呵,殿下谬赞了。”傅棠低头悄悄抹了一把汗。
——看来往后说话还是要注意呀,这一不留神,后世说惯了的词语就又蹦出来了。
太子摇了摇手,说:“你也别谦虚了,孤这么多伴读,就属你最有意思。不过……”
他顿了顿,神色怪异地看着傅棠,“你们读书人不都讲究含蓄吗?想要什么非不直说,人家给了还要假意推辞……”
说到这里,太子撇了撇嘴,毫不掩饰的鄙夷,“真是初一十五都让他们做光了。你这样直白讨赏,可算不上君子所为。”
这话让傅棠怎么接?
他只能忽略了前面那一大段,全当自己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君子坦荡荡嘛。臣如今所求,就是一家人能吃饱穿暖。这天下的老百姓都是这样想的,有这样的诉求,臣并不觉得丢人。”
“哦~”
太子一脸的恍然之色,食指点着他说,“这就是太傅说的,仓禀实而知礼仪,足衣食而知荣辱吧?”
他以前认识的人里,无论在别人面前究竟如何,至少在他面前,总是拼命展现自己好的一面。
纵然,这些人心里都不大看得上他这个太子,觉得他平白投了一个好胎,却不懂得珍惜为何物。
因而,他纵然学过这两句,却也没什么深刻的认知。
对他来说,那也就圣贤书上的两句话而已,和别的什么名言警句,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今日,听了傅棠这么朴实的寥寥数语,太子觉得,他好像能够理解,老太傅讲解这两句时那种复杂又语重心长的态度了。
——勋贵人家,竟然还有吃不饱饭的,这也太惨了吧?
太子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怜悯目光看着傅棠,觉得自己身为大庆太子,有义务对自己的子民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