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次获奖的这张摄影作品其实是她好几年前拍下的了,她记得那个时候她的父母还没有去世,她也才拿起相机、系统地跟着母亲学习不太久的时间。
这是张纯粹的风景照,她是在布拉格的一个广场上拍出的。整张摄影构图简单,东欧湛蓝无垠的天空高远通透,远方教堂还是什么的白色顶端在阳光下反射着不刺眼的光晕,镜头的近处是半扇伸展的鸟类翅膀和在空中打旋的一片羽毛,灰白的禽类似乎正在飞翔,长羽伸展的力度感和羽毛随风飘飞的飘逸感给画面带了一种动态的对比美感。
沧岚对这张作品印象很有印象,因为这是她第一次拍出让母亲良子以摄影师的身份赞美她的照片,她也很确定她甚至没有想过要拿这幅作品出去参加任何一个比赛,由于是意义重大的第一幅受到良子赞美的作品,她一直都只是妥善地保存着它,甚至都没能给它定下最终名称,只叫它那张拍天空的照片,因此直到今天,它才有了一个别人给的名字。
神叫它自由。
沧岚低头,闭上眼又睁开,飞速地眨了眨,不愿意让对面的早川发现她已经泪盈于眶。
她觉得她突然有点猜到了神要和她分开的原因。
所有以上的因素,都让沧岚成年后(日本16岁成年)第一次在画坛的亮相引起了很大的反响,这种反响不仅给她带了让本人有些困扰的极高关注,也反映到了展后的慈善义卖会结果上。
沧岚的画毫无疑问地顺利拍出,对于这个结果大家都不意外,但是最后的成交价却让人很意外:不是太低,而是太高。
最后留下来的两位竞拍者一位是立山先生的弟子,据说老先生真的很喜欢沧岚你的这幅画,想要收藏,所以他本来想拍下来送给老师的;另外的一位则是一位国外富商,他的代理人一直不断加价,所以最后那幅画是被他拍下的。
真田美智子和沧岚当天都不在现场,在得到具体消息后美智子很为沧岚高兴:这是一个好兆头,沧岚。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对方具体的情况,但是这种愿意通过拍卖买下画作的富商一般也都和当地画廊会有联系,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很快就会有国外的画廊来找你呢~
这都是有赖老师您的提携和教导。沧岚回答得诚恳而发自内心。
Ma,沧岚也很努力啊~真田美智子笑得与有荣焉,以后也一定要坚持哦!
一切都很顺利,沧岚的起点高到了一种会让绝大多数的画坛新秀都疯狂羡慕到暗生嫉妒的程度,但是真田弦一郎却发现,在这繁花似锦的一片喧腾中,中心的沧岚并不快乐,或者说,她的快乐和她所应该从这些成功中得到和体会的快乐并不匹配。
画展后沧岚重新恢复到最普通的学生生活,但她刚转入立海大附中所引起的围观盛况再次出现,而且这次还有了些外校学生慕名而来,出于安全考虑,真田最近在家外的地方都片刻不离地把沧岚拘在他身边,所以他很轻易地就发现了,虽然沧岚一直对外表现得很正常,但实际上很有些奇怪:她得体也符合着所有人期待地经常都挂着开心的微笑,和之前一样和同学正常交往,一点都不骄傲的谦和姿态让所有人都更加喜欢她,但是在某个瞬间,她会就像是喘气一样完全褪去笑容,嘴角下垂,眼神沉沉地摩挲着手机。
她似乎在等着什么,焦灼着期望又失望,这个样子的沧岚莫名就让真田觉得有些不舒服,所以他在一天放学后一起回家时直接问了出来:沧岚,你最近是怎么回事?
诶?没有啊,我很好啊。听到他这样问的沧岚下意识就要否认,但被真田从帽檐下严肃而有压迫感地看了一眼后,她就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有些沮丧地问,很明显吗?
是有什么问题吗?真田不给她转移话题的机会。
沧岚又沉默了一会儿,这次沉默长到真田几乎都要以为她是想用这个来逃避,才继续开口说:没什么问题,弦一郎。只是,是我前男友的事情。
她的声音很低,他们那个时候也在大路上,所以真田只听到了男友这个词,而且这之后,沧岚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就和过去一样,对这个神秘男友她总是避而不谈、讳莫如深。
真田的心不由地往下沉了沉,停下脚步,他转身向沧岚:你们已经分开了,沧岚。
沧岚低着头,没说话。
他又来找你了?真田脑海中开始筛选最近出现在沧岚身边的人。
沧岚还是没说话,而她的沉默让真田想到了另一种他更不愿意看到的可能。他握着网球袋的手握紧,你去找了他?
沧岚依然低着头,过了许久,她的沉默让真田的心越来越沉,才听到了她的回答:是的。但你别问了,弦一郎,我不想说。
说完,她抬手,手背轻轻擦过自己的眼睛,再放下时,一片润泽的水光就刺入了他的眼睛,然后沧岚又低声重复了一次,声音里装的苦苦哀求都要放不下,你真的别问了,弦一郎。
真田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