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他是什么?
岑尧声“啊”一声,而后无力地解释:“她也许是看到了我们以前的照片。”
第二天李亦行趴在桌上乱涂乱画的时候,班级里一个人主动找他,轻声跟他说:“你爸好像不和沈落结婚了。”
那样捏着的话,一定很疼。其实他并不忍心,在捏着李亦行时,他也许比李亦行更难过。
李亦行将自己的手抽出,随之笑着说:“你握这么紧做什么?”
倒不是因为李知鸿对他冷漠疏离的态度,而是因为李知鸿的失态。照常来说,李知鸿无论在面对着多令他不快、讨厌的人时,在这种场合都能叫人挑不出一点错处,一直应付到最后,绝不会是今天那样随便找个借口就打发掉他的人。
他这句话说出后,李亦行不由抓住了李知鸿的衣服,他在示意他离开。其实这样的姿势也很怪异,哪有带自己家里小孩子出来不叫打招呼也不给人看的?但李知鸿就是安之若素,如实说:“我不太记得了。”
而后理智清楚地告诉他,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记住,只有这样才能表达自己此时的心绪。
李知鸿亲了亲他的额头。然后李知鸿说,你想笑就笑吧。
说罢便干脆利落地转身,连带着李亦行一同,自始至终,愣是没叫岑尧声看到他家里小辈的正脸。
所以他没有停手,他不准李亦行在此时此刻露出唯有他们懂得的讥讽的笑容,他们是最清楚彼此的人,他怎么能拿恰好就插在他心上的刀来继续伤他?
他觉得这样的游戏很好玩,每天都在各种各样的目光下开心地离开学校,坐在街边把一个甜筒吃干净,再步伐轻松地回到家里。
李知鸿捏住他的脸,不准他露出那样的神色,于是李亦行开始挣扎。
但确实有那么一刻,对方的手指点在自己手臂上时,他心里产生了退怯的意思。
起初他越挣扎,李知鸿便越有力地去桎梏,李亦行在死命的摆头中胡乱地来抓他的手臂,试图推开,可是那无济于事。
从那里回去之后,他们没有再说话。
——
通过衣料,李亦行狠狠捏他,像警示。皮肉很紧实,其实捏不起来什么,但有力的作用,总是疼的。虽然和猫爪挠人的感觉差不多,但他又很清楚地表达出了,那不是猫爪挠人,那就是警告。
他就是这样残酷的人,是的,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岑尧声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已经被人甩下。他站在原地,不由皱起眉头。
在岑尧声视线范围内时,李亦行都尚且可以保持配合,一路被李知鸿带着离开,但是一旦察觉到已经离开了被他人注视的范围,场面便失控起来。
以及……那个背影好像熟悉又陌生,他是谁?
半晌后,那只手放开了。李亦行下颌生疼,退开两步。
他知道的。
他微笑的神情下藏着一条毒蛇,准备随时给李知鸿致命一击。
的小孩子来逛逛。”李知鸿倒没有任何不适,反而十分自然地接过了话头,就像最寻常的寒暄:“昨天我遇到你女儿,她很乖,说认识我。”
他呢?他不像是故事书里远道而来的冒险者,眼里有星星、手上有宝剑,背后有红披风,虽然他们一样来自未知的远方。但说他是城堡里的莴苣女孩,那又未免有污蔑李知鸿的嫌疑,虽然他们也一样,有点像是被禁锢住了。他更不觉得自己真是他们在床上为了某些恶劣情趣而说的什么“小情人”,李知鸿也不算大变态,而且情人间的关系似乎还要高尚一些。
李亦行去上学,穿得很讲究。所以这次没有被排外。班级里政商勾结的小团体来找他玩,还有一部分人猜测着他的身份,然后他堂而皇之搬出自己的理由:跟一部分人说,他是李知鸿的弟弟,又同另一部分人不经意地暗示,表达他李知鸿私生子的身份,再让一些爱以恶意揣测但实际上最接近事实的人认为,他是一个下流的娈童。
他认为自己从一个相对开阔的、自由的、有人记得他的世界,回到了人人都以李知鸿为中心的封闭国度,他们好像住在一个大城堡里,像他四岁时听的那种童话书,李知鸿是这里绝对的国王,所有人都围绕着他转,管家、佣人、司机,就连窗外有时落下的麻雀,也会在李知鸿这个统领者出现时变得安静。
李知鸿面不改色地拿开李亦行捏他的手,牢牢握住,朝不知所措的岑尧声颔首,结束了这个话题:“有些事要忙,先走一步。”
他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会笑吟吟的说,然后在下一秒转换成淡漠的神色,当看到自己因目睹到他的转换而惊讶惊恐时的反应时,他就满足了,他就觉得自己报复到了。
抬头还未来得及骂出声,忽然被揽腰拥住,猝不及防,他怔怔感受着这个紧密的拥抱,再然后脑子里想了很多的话都讲不出来。
李知鸿这段时间也格外忙,他很少回到家中,赶上正巧的时候,能和李亦行对视一两眼,之后错开,各自进入各自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