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地方放,抱着衣服的手顿时停住了。
这里,是姜筱和姜嫣的家啊。
折叠平整的病服折边被指尖捏皱,他垂眸,掩住眼底一瞬的黯淡与苦涩。
他早就……
没有家了。
最后还是姜筱一把抓走他手里的衣服扔进了自己旁边的衣柜格子。
江彦回了回神,被她拉着认了眼卧室。
“筱筱,要不我还是睡客厅的沙发好了……”他为难地看着眼前充满少女气息的房间,很明显这是姜筱的卧室,他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和姜筱睡一间。
好不容易说服她一个人睡,江彦一把抓起自己的几套病服,犹豫几秒就去了斜对角的客房。房间里有个独立卫生间,他放下牙刷水杯等洗漱用品,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将沉浮的思绪都暂时压了下去。
卧室的床上只有一层床垫,他从衣柜里翻出床单铺好,只拿了一个睡觉的枕头套上枕套放在床头,还取了一条空调毯当被子,没有动其他的东西。
姜筱收捡完卧室就跑来盯着江彦,好在她来时他也基本上收拾完了,在姜筱的要求下两人一起出了房间在客厅沙发上等着姜嫣回来。
怕姜筱饿着肚子,姜嫣去最近的超市买了几个方便洗的菜就回来了,她拿着菜进了厨房,忽略了外面的晦气玩意,朝着眼巴巴跟过来的姜筱笑了笑:“妈妈去做饭,筱筱要是饿了就去冰箱拿个苹果吃。”
“嗯嗯!”姜筱立马打开冰箱,拿出两个苹果,冲了冲递给江彦一个。
江彦有些受宠若惊,手足无措了几秒接了过来:“我不饿……谢谢筱筱。”
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啃苹果,姜嫣在厨房雷厉风行地做饭,“笃笃咚咚”的声音极有烟火气地从里面传了出来。
江彦咬着甘甜的果肉,一瞬间像是回到了以前。
那时候母亲还很健康,会在自己生病闹性子的时候亲自下厨,会切好一碟水果端来他的床头,会用比平时更温柔的语气劝他喝药,也会尽可能忍下担忧不让他看见烦心……那时候他多幸福啊,可是他却一点都没发现,或者说不愿去发现,直到如今回味起来,才终于明白,他渴求的东西母亲早就在尽力给他。
只是他想要的太多了,他被他的自卑与不配得感蒙蔽了双眼,不愿看见、也不愿承认罢了。
江彦心中一阵酸苦,他总是这么爱犯贱,失去了才开始留恋、开始后悔、开始愧疚。
或许今天落到这种地步,真的是他该有的报应。
即便如此,他也无法赎清自己的罪——欠母亲的,欠姜筱的,甚至欠姜嫣的……他能补救能偿还的,永远抵不上所犯过的错。
他只能尽力去补救。他也只能尽力去补救。
母亲的病、姜筱的事、姜嫣的恨……
即便一想到姜嫣就恨,既恨也怕,可他也知道,换作自己是姜嫣,恐怕也会嫌这么报复完全不够,只想更恶毒地折磨对方,千倍万倍地报复回去,再怎么恶毒也不为过。
可当被这么折磨的对象是自己……他毕竟也是个人啊,那样的作践与凌辱,再怎么抱着赎罪的态度,也根本无法释怀,也无法不恨……
他恨姜嫣,可更恨自己。
他不能理直气壮地恨姜嫣,也无法全然释然地接受她的报复。他觉得自己又虚伪又做作,可是又想不到任何办法,只能反复不断陷入对自己的厌憎。
一如既往,无法自拔——他从前便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
他好像从来就没有给身边人带来给好运或是欢乐,只有接连的烦扰、苦难与灾厄。
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他这样的人,究竟为什么要活下来……?活下来犯错,活下来赎罪,活下来受虐……
是啊,他或许就是天生受虐的命吧。只是为什么要带上身边的人呢?
江彦呼吸有些不畅,涩意从心里一直泛上鼻根,口里的果肉似乎都泛起一股苦涩之意。他敛下眸飞快眨了眨眼,大口大口咬着香甜的水果,许久才压下那股涩意。
姜筱就在一边看着他,她脱了鞋盘腿坐在沙发另一端,一边咬着苹果一边窥视,看他出神、恍惚,看他突然红了眼眶又极力忍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感受到了江彦身上满到快溢出来的痛苦。像是一枚果子从核里开始的腐烂,终于蔓延到了肉眼可见的表皮,本该饱满的果肉凹凸不平地干瘪着,薄薄的脆弱表皮皱缩开裂,失去了保护防御的能力,从里面缓缓渗出浓郁的黑色汁液,连空气中也隐隐飘荡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腐烂气息。
这痛苦……似乎让她感受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微弱得像是黑夜里无意间抬手碰到一绺干燥的发丝摩擦起了静电的弧光,噼啪一闪即逝,几乎无声无息。
可能是她痛苦了太久,麻木的大脑连这么一丝微弱的愉悦也不肯轻易放过,足足回味了好几分钟,直到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姜筱才终于回神,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