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隽缓缓步出那大殿,冲门边候着的公公笑一笑,接过早给她备下的帕子。
那公公挪着步子悄声往里面打量打量:殿帅,陛下这会子叫不叫人伺候呀?
这老jian巨猾的东西探她口风呢。
宋隽拿那帕子擦头发,冬日寒风朔朔,不多时便要吹得她发上结冰粒子,她只怕染了风寒,擦得专注的很。
擦完了,把那帕子还给那公公。
陛下手边没茶水了,您找人去给他续上一盅吧。
她说着步入寒风里,服侍的人小跑几步才追上她,踮着脚替她披大氅。
厚重绵软的氅衣压在肩上,叫shi了的衣裳愈发贴在她身上,有寒风漏进来,冻麻了宋隽半个肩头。
午晌已过了,料想必然没了她的午膳,宋隽心里发闷,拎了鞭子翻身上马,回身看那紧缀着的小厮:回去歇着,我去寻了午膳吃,下午自回来的。
她说着,也不管答复,一甩鞭子,扬尘去了。
冷风迎面刮过来,宋隽官袍半shi,兜着个大氅,被这风迎头吹着,生生吹熄了一腔火星子,瘦长的手指微屈,把那缰绳拉住。
殿帅!
宋隽这才听见后头有人招呼她,回过头去看,是裴瑾。
他骑着马匆匆过来,比肩跟在宋隽身边:瞧着便是你,喊了却不应。
宋隽笑,瞥见近前便有酒楼,抬手去扯钱袋,一边数一边戏谑:当街纵马者罚银五十,我知法犯法,钱袋里银钱又不足,怎敢回头应下。
这是前朝的例子,本朝街道宽阔,又额外拓了市场巷子做兜售商品用,官道专用来跑马使的,哪还有宋隽说的那一条法规。
裴瑾熟知律法,知道她是心里恼火,一句牢sao,也跟着打趣:旁人见你策马狂奔,怕只以为有了什么紧要军务,哪还顾得上计较五十银?
只怕我这殿帅当不长久了。
宋隽翻身下马,偏头问裴瑾:叫我有什么事么?我罚银一时半刻凑不出,请你吃一顿酒的银钱倒还有,边吃边说罢,时候不早了,可怜我倒现在还是腹中空空。
裴瑾便缀在她身后上了楼,见她对着水牌毫不客气地点过菜,又推过来问他意见。
裴瑾瞥一眼:够了,够了,再喂一头猪都够了。
宋隽嗤笑出来。
跑堂的推门出去了,宋隽推窗靠在栏上,冷眼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
你今日跟我吃上一顿饭,不晓得明日会不会有人再参你一本结党营私?
裴瑾笑意清雅:我如今不过一个小小的公主府令,有多大能耐与殿帅结党?
按例公主府有府令一人,七品职,管些公主府中的杂事,江子熙一心要携裴瑾回京,便替他请了这一职。
这次来寻您,是替昨日的事情致歉。
裴瑾面色端正,说起昨日的事来面色也无甚异常,缓缓道:那面首已被殿下就地正法了,余下的面首也悉数遣散了。
宋隽挑眉:那你们府上可清净了。
裴瑾苦笑一声,宋隽想了想,忖度出那笑里的意味江子熙只怕是能空出许多时间来折腾裴瑾了。
这算些什么事,你家殿下什么为人我略清楚些,再不堪也不至于此,我晓得这事情是个意外,她若还有什么致歉的心思,都叫她收一收,冰天雪地的,别整些幺蛾子出来。
裴瑾笑得愈发苦:殿帅怎么晓得,我家殿下正寻荆条,要负荆请罪去呢。
宋隽笑一声,忽然叫他表字,人站直了,正经起来:正洵,这次回来,等闲别走了,至少也把事情办完。
裴瑾目光随着她望向那街衢:自然如此,也但愿陛下这次,不要再动没来由的肝火了。
宋隽也苦笑起来,心里想着,这可不一定。
她在这酒肆里吃过饭,拎着大氅吊儿郎当要走,却见裴瑾还在那儿站着,偏头问了一句。
裴瑾屈着指头,叩叩桌面。
殿下要吃这家的菜食,我出来替她买的,这会子等一等,温着带回去。
宋隽这才晓得,原来自己与裴瑾撞见是个意外。
人家出门给他家殿下买吃的来了。
日理万机的宋大人对这种行为颇不能理解,倚着门很认真地问上了一句:明成她那么大个公主府,连个能出门的下人都没有了么?
裴瑾摇摇头:殿下指名道姓要我来买,没法子。
说着没法子,到底笑了笑。
宋隽披上大氅,头也不回地朝他一摆手,走了。
她了结了火气,回去的时候便拎着缰绳,坐那马上闲步着回去了。
她自己稳当当坐马上,神色悠闲,倒把那马憋够呛,路上遇见零星几个同僚,匆匆来去又撤回来给她招呼:殿帅,巡城呢?
宋隽眯着眼,不熟的便只点点头,熟的则轻侃两句:我这马儿吃撑了,若跑得太快颠着肠胃,我只怕它会吐出来。
就这么一路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