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斐思便如往常一样蹑手蹑脚地准备从安舒的这里离开回去自己的房间。
然而高高扬起手伸着懒腰还没走出几步,就被身后的突然传来的苍老女声给吓了一跳,
斐小姐......
斐思的身子rou眼可见地僵直了几秒,但马上便缓了过来,面色如常地转过来看着身后的人,若无其事地问,安妈,怎么了?
安妈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一只手像是为了缓解情绪而扶在一旁的楼梯护栏上,斐小姐,以后还请你不要过来安舒这边了。这句话说得异常顺溜,斐思还从未看过向来慈眉善目的安妈会露出这般像是从容赴死般的坚毅神情。
她不禁哑然,虽然这个情况不足以令她慌张,但她一时也想不出该怎样应答安妈。
我今天便会送安舒回乡下,她还是个孩子,我希望您能高抬贵手放过她,等我回来后,我就向斐先生请辞。安妈一口气将做好的打算都说了出来,明显是想彻底断了斐思多余的念头。
不可以!斐思少见地慌张起来,她没想到安妈有一天也可以将事情做得这样果断绝情而且还是对她。这着实打了斐思一个措手不及。
安妈,我知道我在您眼里现在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也知道我现在解释什么都没用,那我就直说吧,您不用走,我希望安舒也可以留下,您一家人日后生活花销都可以由斐家来承担,您现在要是就这样走了,你们两位能靠什么养活一家人,更别说还有那五十多万未偿尽的债务。难道您是打算将那一座山直接丢给安舒么?让她用一辈子来还?留下来,我可以给安舒最好的生活,她可以好好读书,那笔债务我也能马上解决。斐思或许是早就料到这个情况会发生,对于安家三口的现状,她早就知根知底了。
我们安家,纵使穷累一辈子,也决不会做那卖孙女的勾当。安妈仿佛被斐思的话触到了底线,面色黑沉下来。她这辈子都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向来都是以德报怨,这件事在她看看来就是惊世骇俗。况且她算是在斐家工作了半辈子的人了,纵是再愚笨无知,也耳濡目染了不少令人心寒的人情世故,先不说斐思是不是真喜欢,就是真喜欢,这件事斐思父亲也不会容许发生,到时,受罪的,还是她们一家,斐家势力庞大,她没想过要与之斗,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带外孙女安然回家。
她昨晚听着安舒房内异常的声响后,已经在心里将自己千刀万剐好几轮了。都怪她,不长心眼,还粗心大意,将安舒推进了火坑,她万万没想到,在她眼里,还算是良善的斐思,被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会对自己才七岁的外孙女做出那样的事。
简直、简直是该遭天谴,难道真地是她她们安家上辈子造了大孽,竟是一个孩子都守不住,心里尚且受封建残余思想影响的老辈人安妈,最后将一切过错都揽在了她自己身上,兴许她就是那个丧门星,这么多年就为安家生了个女孩,还落了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祸果,现在这个小的她也没看好,遭了这样天理不容的罪,是她......是她该死!
年近七十的老人终究是受不了心里的一连串映射而来的打击,气急攻心,气血上涌,感到眼前陡然一黑,下一秒,天旋地转,阖上眼皮前,隐约瞧见斐思朝她焦急奔来的身影,随后便没了知觉。
......
宽敞寂静的医院过道上,弥漫着总是消不去的消毒水味道,将等待之人的心情,更压低了几分。而在另外一些人眼里,这个令人直皱眉的味道,更像是死神留下的硝烟余韵。
过道一旁,小安舒异常安静地呆坐在蓝色座椅上,一双大大的眼睛失去了以往的怡人光彩,涣散而无神,再往深处看去,是迷茫与无措,还有蔓延至心底的悲伤。
斐思耷拉着肩,有些疲惫地往后靠坐在女孩身旁,安舒知道消息后就一直没说话,连问都没问她,这反常模样,让天不怕地不怕的斐思有些不安。这件事怎么看都是她的过错,就算女孩问了,她恐怕也不敢多说什么。
舒舒,nainai的事我都会处理的,要是伤心就哭出来,你以后还有我,我会照顾你跟你爷爷的好不好?斐思有些不懂,为什么一个这样小的孩子,却总表现得比许多大人都成熟,同时也令人心疼得不行。
安舒终于抬起头看向身旁的斐思,眼眸在这时像开了开关似地快速蓄上了泪水,很快,一颗颗豆大的泪珠宛如那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地往下掉,抽抽嗒嗒地问道,
是、是因为我对不对?我都听到了,nainai她知道小舒做错事了......对、对不起,nainai,小舒知道错了,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nainai回来、回来好不好......女孩哭到最后连声音都没法发出来了,只是无声地淌着泪。
安舒如安妈一样,将错误全然揽到了自己身上,让真正的罪人斐思心快软化成一滩水,终于是感到了愧疚。
斐思打小共情能力就差,换句话说,就是天生冷血惯了,身边也没有什么真正给过她温暖的人,稍大了些,她便开始觉得,这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