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低眉顺眼地向魏诏要钱,他还没说出自己的理由——就算赤岭不能要那个孩子,他也希望帮助赤岭逃出寨子,开始新生活。
他也不需要说出自己的理由了,魏诏根本不在乎那点钱,他的讶异纯粹是没想到年年还会有额外的物质需求。
“想要多少就去问吴妈拿吧,如果再不够,她会和我说的。”魏诏云淡风轻地回复道。
年年看出了他眼中的了然,一口浊气憋闷在胸中,让他几乎想要叫喊:先生,你知道了些什么?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可是现实中,他仍然是羞愧地、厚着脸皮拿了一大笔钱,吴妈问他够了吗,反而是年年受宠若惊、连连推拒,就像寨子里他父亲拿着公家的物资去接济快饿死、冻死的老太婆,当时年年以为那是帮助,不是施舍,可是老太婆还是平白无故地掉眼泪、仿佛低人一等般低着头接过了东西。
他现在懂这种感觉了,他现在宁可回家了,表哥这个人很恶心,但是起码在他面前,年年永远不会自惭形秽,他也永远不用担心自己做错了什么,哪里惹人笑话,认为自己配不上自己的丈夫!
他叹了一口气,让吴妈给他写信约赤岭见面,随着信去的又是一笔钱,算作赤岭的赎身费。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见到了,当然是受监视的,年年悄悄想:真是一刻也不放松,像是怕我偷了她家大米去养情郎似的。但他很快就按下了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赤岭听说情况后,神情竟然未变,只是用手护紧了肚子。他是个好人,年年一直都记得,山谷里的大塌方下,赤岭是怎么手脚流血,还坚持着背出了一个个寨民。
但是命运对好人也太不济了,他不想嫁给寨子里的人磋磨一生,决绝地逃出去,又背着小孩狼狈地回来。
年年不记得赤岭的孩子是什么时候死的了,他那时候还小,只是看到一张张冷漠的脸,还记得当时的奇怪,这个哥哥看上去好伤心,但怎么一滴眼泪也没流呢?现在想想,当初赤岭哪来的钱请人给孩子办一个还算体面的葬礼呢?
赤岭平静的面容渐渐和记忆中那张重合了,看上去其实都是痛苦而又无泪的,年年低下头不敢再看他,将装了现金的牛皮纸封推到他面前。
“这些足够好好生活了。”
“没想到还是你最有人情味,我们当惯了畜牲,人人都说畜牲是没人情味的。”
赤岭惨笑了一声,跪了年年,他拿着钱就走,还像当初离开寨子般潇洒。
他们是用罗寨话交流的,吴妈听不懂,问年年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我就是劝他别做傻事。”年年看了一眼吴妈,问,“阿姨你又有文化,想必年轻时模样也标致极了,怎么…”
吴妈扫了一眼年年的下体,她估计是看不起年年的,但平常掩饰得除了像个刻板严肃的妇人外,没有流露出丝毫不屑。
她此刻眼睛里有了嫌恶,但与其说讨厌年年,不如说是厌恶他身下长着的那个东西:“…因为我们是不被允许犯错的,即便没犯错,也容易陷入坏境地。”
“年年,趁着自己还受喜爱,多向少爷要些东西,他不会在意这些的。”
年年动了动嘴唇,他想说,他跟着魏诏是想两人能做夫妻,可他毕竟什么也没做就拿了魏诏的钱,于是这最初的愿望竟没有在任何时候同任何人说出口。
他实在难受,故此魏诏来看他,竟然也没有丝毫高兴了。
毕竟不常来看情人,他们见一回总要上床的,结束后魏诏赤裸着上身靠在床头,雪白的齿轻轻咬住了一根烟。
他从上至下,轻飘飘地扫了一眼倒在身边的年年,明明没有什么多余的意思,年年却惴惴地感觉到自己被责备了,他抖着吻痕遍布的手摸索出打火机,为魏诏点上。
他的情人便不再看他,雪白的烟圈从嫣红的唇瓣吐出。年年有些着迷地盯着他每一处都生得恰好的面庞。
“你今天和赤岭说了什么呢?”魏诏问。
“让他不要做傻事。”年年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在魏诏面前他无法掩饰得很好。
“做的好,”魏诏揉了揉年年的头发,“不过他没听你的,周家在车站拦下了他,现在应该在医院吧。”
“他们想干嘛?”年年惶然睁大眼睛,后面就带上哽咽,声音越来越轻,“赤岭已经没有过一个孩子了,这里怎么和寨子一样?”
很奇怪,听到他的哭腔,魏诏的心像被针刺了一下,但这些微的疼痛还不足以打动他铁石般冷硬的心肠。
他接着说,面上露出点烦恼, “现在很麻烦,昀溢知道了,向我求助。”
他快烦死周部长了,何必这么急着给昀溢订婚呢?又控制不住情绪说漏了嘴,让他不得不思考,究竟帮助谁能得到更大的利益。
“周昀溢也喜欢赤岭,帮帮他们吧。”年年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满眼恳求。
“我不打算骗你,我不太相信昀溢在爱情上的责任心,现在帮助他俩,换不来感激,还会惹一身臊。”魏诏冷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