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自家里争吵的好处之一是日子照样过,全家总在这种时候展现出惊人的默契轻飘飘翻篇儿。
可总有些不一样的,例如陈葭呆在培训班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直到晚饭结束她都还没回来,有时候干脆从早到晚都呆在那。
俞霭是个很好的倾听者,陈葭说,他听,陈葭不说,他也不会问。于是陈葭卸下心防说了很多,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心事憋得太久太累了,张开嘴巴就跑出来了。
我每天保姆接送上下学,他们还以为我是千金大小姐呢,总是让我请客吃饭,我不请他们就说我小气,不跟我玩。
刚学英语那会儿我成绩很差,试卷不敢拿回家签字就自己签,结果写错我妈的名字被发现,挨了一顿骂。她干嘛取那么难写的名字?
我上兴趣班,班里学生都不跟我玩,嫌我身上臭!可是我每天都有好好洗澡啊但是陈广白就很讨同龄人的喜欢,家里总是有他的朋友过来玩。
有一回我把我爸的古玩摔碎了去认错,他话都没说甩我一嘴巴,后来我做错了事就嫁祸给陈广白哈哈!
我高中不住校根本不是因为想住哥哥的公寓,是因为开学第一周我的热水瓶总莫名其妙破掉,晚上她们把空调打得好低,我睡在空调下的床铺,每晚都被吹得头痛。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她们还没认识我就讨厌我?
其实我一直不懂为什么爸妈烦我,却还要生我下来。我也不敢问,怕他们说我是捡来的,那我该有多可怜多狼狈啊。
还有初中的时候我后面那个男生总是用圆规的尖尖头扎我。我告老师老师都不信,因为他是班里第一名
是不是不被喜欢的人到哪里都不会被人喜欢?
俞霭面露怜惜,想了想还是没伸手拥抱她,只是轻声安抚:好了,没事了。
陈葭吸吸鼻子,眼泪落在琴键上,像给它涂抹了一层清釉。她把十指放上去,一曲《枯木》轻盈地流泻出来。
陈葭在音乐上无疑是有天赋的,俞霭觉得欣慰,但想到她的这些童年经历又觉得悲伤她的天赋来源于她对生活的哭诉。
曲终,俞霭鼓掌,鼓励她:要不要走艺考这条路?你现在起步也不晚。
陈葭平复了下心情,质疑自己:我可以吗?在看到俞霭肯定的眼神后才问,艺考是怎么样的?
俞霭见她不排斥,跟她详细地对比说明了艺考与普考的区别,最后画了个大饼说如果她艺考,有希望进中央音乐学院。
陈葭一愣,半晌才答:我想想。
俞霭笑着说:好。他瞟一眼手表,皱了下眉,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陈葭有些不舍,俞霭打趣她:陈同学,你想通宵练习我也没那个Jing力。
好吧,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明天见。
俞霭遵守约定,没有跟陈母讲这事,只让陈葭好好考虑,如果决定艺考了,他再跟陈母沟通。
陈葭思索着这事儿,有些魂不守舍地嚼着面,脑子里乱成一团线,每每找到了线头梳理,伸手去捻又发现不是。
一碗汤面吃成了拌面。
陈广白裹着一身倦意回来时,陈葭还在餐厅。陈广白路过的时候瞧见,回身走至陈葭边上。
陈葭余光斜了下,顺着他裤腿往上,没好气地问:干嘛?
陈广白扫了眼那坨面,皱了下眉:饭都不会吃了?
陈葭烦得很,懒得理他,推了他一把噌噌噌往楼上跑。
一口气上二楼,差点喘不过来。
陈葭去了衣帽间,抱着干净睡衣席地思考,总算捋出两条线来,一头是考,考上好学校证明给父母看,扬眉吐气;一头是不考,万一真考去北京岂不是又要跟陈广白见面?两方拉锯,扯得陈葭头痛。
陈葭把抽屉拉得咣咣响,见到陈广白进来,语气带刺:你怎么Yin魂不散的?
陈广白莫名其妙被谴了一道。二楼这个独立衣帽间是保姆洗完衣服方便收纳辟出来的,全家共用。
不过陈广白看得出她心情不佳,因此闻言还没拿衣服就走了出去,回了自己卧室,拆了套新的睡衣打算洗澡。
陈葭偷偷摸摸钻进一个头。
陈广白看笑了,小祖宗自个找上门来,也不怪他多问两句了。
陈广白反手把睡衣往床上一丢,眼疾手快地把要逃窜的小地鼠提进卧室,门啪嗒合上,落了锁。
陈葭心咯噔一下,眼里隐隐又弥出惧意。她不怕哥哥,她怕陈广白。
陈广白把她提抱到书桌上坐下,顺手把空调打高两度,俯视着问:有什么事么?
陈葭见他不是做那档子事,松懈下来,挪了挪屁股让裤子跟腿绞得不要那么紧。她抬头说:我想艺考。话一出口被自己吓一跳,怎么就想了。
匆匆忙忙补充:我想艺考怎么样?添了比不添还不如,通知陈广白变成了询求陈广白的意见。
陈广白果然舒展了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