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江南清晨总是chaoshi。
前夜下过一场小雨,荼锦在晦涩的雨声中醒来。屋子点了一夜的香,纱幔与烟雾蒙蒙的,她披了衣裳起来,静坐一时,忽的又怔怔垂泪。
大人。您醒了吗?松萝推开门问,声音放得很轻。
她忙揩了眼角,又拢了一把头发,应声道:起了。
您醒的可真早呀。督主原还说叫我不要打搅您,让您多睡会子呢。小姑娘拨帘走进来,怀里抱着一叠衣裳,是她的绛纱袍,虽说要入夏了,可也是梅雨季,督主怕您着凉,把您的衣裳都预先烘过再要我送来的。您闻一闻,可香!
松萝手脚麻利,搁了衣物,备好鞋袜、又端来水和茶供她洗漱。
行李都清点好了么?午后就该启程了。荼锦是素日里穿官袍,所以不梳发髻,简单几下便绑出了一个利落的马尾,又一指桌上的妆奁,这些记得也都收起来。
嗯。都少不了!这些我来,大人去用早膳吧。松萝正要收拣,忽然又想起来,对了。大人,早先有个包裹被退回来了。上面有一角绣了五瓣竹,下头人都说是您的,是吗?
退回来了
荼锦调转目光,望向镜中有些憔悴的女人,一伸手,拆了马尾,重新从妆奁中取出螺黛和胭脂,专心为自己妆点起来。拿簪子挑了一点水红色的脂膏,用指腹的温度晕开,一点点在两颊晕开。原还有些清冷的脸顿时生动明艳起来。
去,拿条裙子。薄一些也不打紧。她冲松萝一颔首,再拿绢花和头面来。
*
谢同尘推开地窖的门,清朗的光线大片倾泻下来,他适应了一会儿,才慢慢从地底爬出来。随着视线一寸一寸上移,便有水色的裙摆映入眼帘。
玊哥。
裙摆的主人有些局促地退了半步,声音很弱。
他迅速将手上的血渍抹进衣摆下缘,也不去看她,镇定地将窖门合上,便头也不回地往屋中去,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厌烦:Yin魂不散作什么。
我今天就要走了。荼锦拎着包裹跟在他身后。虽然努力地不想去在意,可看着他的步子一脚深一脚浅,声音不由得就哽了,我知道你不肯见我,但是不要和钱过不去。不论用不用得上,留着也好。
这是郊外的一间残破老屋,屋顶墙篱各处都被修补过。里面只一张床,并不成套的桌椅,一旁有一个突兀的大书架,放满了各式黄符、纸钱,笔墨纸砚被塞在了最角落。其他私物了了,干净空旷,只空气中弥漫着shi润清冽的泥土辛味。
谢同尘随意坐在床边,用余光睨了她一眼,很快又别开:我不需要你的钱。
就当是我还你。
呵。
他嗤笑一声,一手托着下巴,拇指与食指慢条斯理地摩挲着自己颌骨轮廓,目光转而落回她的身上,又看了看她手中的包裹,满是不屑,这些够得上那时的千分之一吗?
对不起。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局促地解释道,我如今还只是从四品寺丞,积蓄也不多但你尽管开口,我可以先写欠条,再一点一点还你。
昔日被自己一手nai大的小姑娘愈发出息了,软刀子一下比一下划得深、割得狠,如今扮得如花似的站在自己面前,只是为了与自己划清界限,又该要去奔她的大好前程了。
谢同尘定定看向她,片刻后开口了:脱衣服。
荼锦以为听错了。
当她迷茫地看过去,得到的是更薄凉的一个眼神:忘了自己是在哪里被我买下的?等你还钱要等到猴年马月我不稀罕,也不想要。
他略一顿,又一字一句的说,我要你钱债rou偿。
荼锦的身子晃了晃,面色旋即变得苍白。
她从没有想过会从谢同尘的口中听到这种刻薄又恶毒的话。因为是最亲近的人,所以才最懂彼此的软肋。而他的三言两语,每个字都是扎向她心尖软rou的刺。
我知道了。她强忍着泪,开始宽衣解带,只要你想,我怎样都可以。只是谢同尘,你记住,从今天这一回开始,你于我来说,就只是一个狎客!
衫裙一件件滑落,在脚边堆成一朵盛开的花。二十二岁的女人有着相较少女时不曾有的曼妙曲线,身体是晶莹润泽的白。似乎又长高了不少,一双腿愈发修长,大腿浑圆饱满,小腿纤细笔直,脚趾上染了花汁,是鲜艳迫人的红。
她一步步走过去,他始终没有改口。
荼锦认命地俯身去吻他,却被适时地捏住了下颌。随后跌进了那双乌沉沉的眼中。谢同尘的样貌并没有变,可同样的眼眉,却因为荏苒时光生出了极其陌生的锋芒与寒意。
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我说了才算。他的语气强势,没有她辩驳的余地,上回说了再不相见,你偏要再来。好,既然你说要还,就好好得还从这一回起,你要随叫随到,直到我觉得还清了为止。懂吗?
不等她答,他便吻过去。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旧情人,为什么吻会变得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