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目愈发凌厉,一道血线从唇角滑落,他用舌尖将唇上腥甜卷入喉间,负在背后的刀交叠身前,脊背绷做弧线像是山坳里初长成的豹子,带着近似乎执拗的野性。
“霄儿。”
凌霄愣住,下意识地回头看去。隔着槐荫月影疏漏,他看见秋月白剑锋点地,步步走来。他看见秋月白袖口腰间沾染斑驳血红,露出一截持剑的手腕也显得青白伶仃,但他挪不开目光。因为他看到他的师父在看他。
那素来泛灰的眸子似乎揉了细碎的星子进去,眼角晕开的血珠平白添上几多艳色。凌霄脑子嗡鸣一声,倘若此时有人一剑洞穿他胸口,他也不惧,此生此世,有这一眼便已值了。只一眼,便胜却万千景致。将来黄泉路上走一遭,也是无怨无悔。人素来将极度迷恋称作为“痴”,便是如此罢。
“师父?”凌霄低唤一声,目光已挪不开。
秋月白稍一颔首,虽不合时宜,却也忍不住柔软了几分目光。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徒儿啊,世无其二。
“寒霜剑名不虚传,只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阁下本是光风霁月之人,何必行助纣为虐之事。”秋月白并指抚上薄幸,抬眼看向萧洄。
江行之冷笑道:“师弟真会说笑,莫不是忘了当年谁坐在断天门的主位上。真当自己改名换姓就一清二白了?从断魂谷到爬上那个位子,你手上的人命何曾比我少了?”
秋月白不说话,只是眼梢似乎结了一层冰霜。
“怎么?戳到痛处了?”江行之生得一副温文尔雅的好相貌,越是得意时眼神越是温柔,滴出水般盯着秋月白,道:“师弟好手段,当年能让喻老贼把你一手捧上位,阮家这个没用的到现在还护着你,连收了个小徒弟都被你勾的五迷三道。”
“你住口!”凌霄握刀的手指骨作响,眼中怒火难熄。
江行之看着凌霄,含笑道:“到底年轻,真当身后这位是你恩师了?把你身上的玄机策和寒玉盒交给我,作为交换我告诉你当年你全家灭门的真相,如何?”
阮灵奚心里头咯噔一下,下意识拽住秋月白。秋月白并不做声,只是对他轻轻摇头。
凌霄沉默许久,从袖中取出两物抛给江行之。
江行之接住两物,眸中迸出光彩,笑地开怀道:“吴家啊,你何不问问你师父呢?当年灭门令可是他下的。”
凌霄愣住,蓦地回头看向秋月白。
“是我。”秋月白看向凌霄,道:“本不欲瞒你,江湖有三物早不必存于世,以血祭刀之术,以引续命之法,以药开xue之道。或是伤人或是伤己,留它何用?有了它们便有了贪欲,江湖人人妄想得之,为此起多少腥风血雨。我灭他一门,既是报当年母亲早逝之仇,亦是要毁了这有违天道的祭刀术。”
“师父……”凌霄目光闪烁。
秋月白知道迟早有这一日,只是到了这样的关头,五味杂陈齐上心头。当年狂妄,怎不多思量稚子无辜。倘若没有自己一意孤行,凌霄是不是就不用年少漂泊吃尽苦头。一手造就他,何尝不是一手毁过他。
“事实如此,霄儿。若你是吴家后人,我便是你灭门仇人。”秋月白拢在袖中的手忍不住掐紧,强撑着平静道:“江行之与我仇怨几多,我誓要取他性命。至于你我间的恩怨,待此事了结之后,要杀要剐皆由你。”
“秋月白。”凌霄眼神骤冷,道:“你当初收留我,亦是因为我是吴家后人?这么多年,你只是为了弥补良心上的愧疚?”
秋月白猛地抬头,却是无言。于他心中,凌霄就是凌霄,是徒弟是孩子,亦是孤寂岁月里的陪伴与温暖。简单的“愧疚”二字如何能道尽十年光Yin,这样的诘问太过伤人。
“凌霄少侠,敌我已明。你莫不是当真听他的?我这师弟绝处逢生的本事可是一流,你若是错过机会,将来再想杀他怕是不易。灭门之仇还容得了一拖再拖?今日你手刃仇敌,方才一切我都不与你计较,出了大洪山,你依然是我穹武盟的座上宾。”江行之心里畅快,他江昕脱胎换骨重活一回又能怎样,还不是再受上一回众叛亲离的苦。
凌霄负刀于身后,头也不回,步步走向江行之。
江行之看着凌霄走近,心头一跳,下意识抬剑抵于身前。饶是如此仍是抵不住鹧鸪天来势迅疾,血光四溅,从江行之腰腹到右肩狰狞一线。
“你!”江行之身形如鱼滑开,冷汗从额角落下,倘若方才再慢上一步,此时他已被鹧鸪天开膛破肚。
“多谢江盟主提点。”凌霄抖落刀锋上的血,道:“若非如此,我倒不知当年救我于水火之人竟是我师父。”
“你说什么?”
凌霄冷笑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中刀:“我何时说过自己是吴家人,我不过是吴家的祭刀奴罢了。当年吴家灭门时,是我亲手杀了自己的那位小主子换了一条生路。我本非良善之辈,师父行事如何,我何来资格评判一二。你也休拿往事来恶心他,你欠他的拿命偿,我欠他的,自有余生偿。”
“江盟主。”凌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