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换个衣服要这般久?沈玠挑开纱帐,自屏风后款款走出,见到关泠泡在浴桶中央,热气氤氲,辨不清她的眉目。
他不禁失笑:本王在外面受冻苦等,你倒好,反到在这里沐起浴来,温泉水滑洗凝脂?
你快出去,我这就换。关泠正入神想着心事,不觉忘了时间,更不想他会直接进来寻她,一时羞极,随手抓起一块香胰子砸在他的脚下,驱赶道,你站在这里我怎么换。
沈玠不退反进,行至她的身边,双手按轻轻按在她圆润的肩头上,瞧着水里的花瓣,饶有兴致道:本王想伺候你沐浴更衣。
你怎么不说想跳进来,好同我洗一个鸳鸯浴呢?关泠缩进水里,脊背贴着桶壁,只露出一张白净的怒容,美目瞪着他嗔道,臭登徒子。
倘若王妃盛情相邀,本王恭敬不如从命。沈玠笑意极盛,不过只是嘴上逗趣,行动上并未真得轻薄于她。
他取出珊瑚木匣中的桃木梳,将她的长发握在手心,一缕一缕细致梳开,以干净的纱巾擦干水分,再用木簪盘起,挽在头上。
关泠本想啐他一口,什么王妃,谁是他的王妃,却被他这番温柔动作震慑住了。她呆呆的,不知双手该放在何处,任由他用一袭绸衣裹住身体,自水中抱出。如同一只受惊的雏鸟依偎在他的怀中,身上的水气也沾染上了他的外衣。
这像是夫妻之间才会做的事情,王爷关泠受宠若惊,心跳如雷,脸上也犹如火焰烧灼,他们之间,其实还并未到这个地步。
这般亲密,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很久之前,他们新婚燕尔、最为幸福的那段岁月。
我在梦中的时候,曾和你一起做过这些事情,所以无甚新奇,只是有些模糊,醒来便忘得七零八落。如今亲身体会,方知为你做这些寻常小事,原来是这般滋味。
沈玠将她拦腰抱起,行至里间更衣,锦衣坊的人早已经备好了几套裙装,还有两件挑花小袄,都是上等苏州丝绸,颜色各异。
你竟会梦到这些事情。关泠暗暗吃惊,抬起头观察着沈玠认真的辞色,她有些心疼地抱了抱他,用极细的声音嗫嚅道,今后不要再做这些梦了。
判官洗去了他的记忆,让他干干净净地重活一世,前世里那些腌臜龌龊,就永远都不要再想起来。
那日从锦衣坊出来后,沈玠将关泠送回相府,因需避嫌,没有亲自将她送到内院,只在相府大门数十米外的街尾将她放了下来。
关泠下了马车,立在原处,同沈玠挥了挥手,望着流金色的车身渐渐走远,她并未直接回相府,而是转身去了浮山寺。
她铁了心地要缠着清原道出前生所有真相,只是这一次,她的手段不会再像前生那般过激,殃及无辜,害得那么多人白白送命。
关泠上了山之后便长驱直入,一脚踏进清原大师的禅院,只见两个青衣小和尚在院内清扫着门前的积雪,明黄色的幽静禅房内空无一人。
请问两位师父,清原大师现在何处?她温和地朝小和尚施了个礼,见着他们,突然想起远在西疆的阿七,如今他也八九岁年纪了,眉目生得愈发标致,身量跟眼前这两个孩子差不多。陆渐之还曾在她面前称赞阿七身上带着王侯将相之气,有朝一日必成大器。
大师下山到民间诵法化缘去了,临行前曾有过吩咐,若有一位女施主过来寻他,让我等把这封信交给那位施主。
离关泠稍近些的青衣小和尚放下手中的篱木扫帚,用衣角擦了擦手指,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信,低着头递给了关泠。
关泠接过信,随即便撕开信封,只见浅黄色的信纸上写着两排极为端正的墨色蝇头小楷。
王妃娘娘欲知前生之事,只要寻到引灾玉便可,切勿为难寺中弟子。
娘娘和王爷前生皆握玉而亡,祈灵玉上有娘娘的记忆,而王爷前世的记忆,自然便匿于引灾玉中。
关泠的目光落在握玉而亡四个字上,沈玠死的时候,究竟是怎样的一番场景,为何已行至山穷水尽,还不肯丢掉那块不祥之玉。
她收回思绪,将信折起,卷进袖中,不假思索地下了山。看来这老和尚已经将她的心思猜得七八分透,且作定主意要避着她了。
她听到沈玠同卫虞说祈灵玉就在照影的皇陵中,关泠有些踌躇,且不说照影国的都城比西疆还要偏远,就算近在咫尺,她也不敢贸然前去。
照影因国灭,国都曾遭受烧杀抢掠,皇宫更是在一场大火中化成灰烬,百姓死得死,逃得逃,数十年五谷不生,野草荒蛮,早已成了一座死城。那皇陵深处,更为死寂,连盗墓者都望而却步,岂是她一个女子能进得去的。
她想去找陆渐之,请他陪她一同前去,他从小便是她的贴身侍卫,若知道她孤身一人潜入险境,必然也会一路跟随。可是,如今宁葭身在病中,他军务繁杂,还需抽空去照看宁葭,不当再为她分神。
至于沈玠,那是他母妃的殉葬之物,她若直接去找他要,他断然拒绝还好,若是真让人去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