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扶着她到沙发上坐下来。
随后,他去倒了一杯水,在她面前蹲下来将水杯放进她手里,轻轻地说:“妈,我们都向前看好不好?不要再从我身上找过去的影子了好吗?”
七年前的意外对他打击何其大,但对他妈妈来说,又何尝不是毁灭性的打击呢?
一夜之间,她失去了父亲和丈夫。
远在A市的南家看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易,本来想将他和弟弟都领去A市,但最后南川决定留下来。他不能让妈妈再同时失去两个儿子了。
刚开始的那几年,其实他们母子俩的日子过得很平静,他们互相都是彼此支撑的力量。虽然时不时还会想起从前幸福恩爱的日子,但总体来说,日子过得平稳而恬淡。
直到三四年前,华岚接了一部戏。很Jing彩的剧本,很优秀的导演,很Jing良的制作团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接了。
拍摄花了三个多月,她一直待在剧组里。
直到拍完回来,南川发现她开始不对劲了。
她陷进角色里出不来了。
那是一个与她有着相似经历的女人,只是剧本里的戏剧性的剧情冲突和情感爆发更为强烈。在别人看来或许没什么,但对她来说,几乎是重新地、详细地、切身地再次感受了一遍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然后某一天,她开始望着他恍惚地喊他爸爸的名字。
她将自己还能记得的、所有关于南一勤的一切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她的希望,她的痛苦,她的眷恋,还有她的沉溺。
她希望他成为南一勤的影子。
不是没有去看过心理医生,也吃着药。但心理治疗是一个很缓慢且很难立竿见影的过程。电影后来大获成功,而华岚也凭借那个角色成功拿下了影后称号。这几年来在所有人眼里,那个角色是她头顶的光环,可南川知道,那是她的心魔。
她一直对他说:“阿川,妈妈就只剩下你了。”
这句话像是另一道魔咒,将他紧紧地箍在原地。
他知道她并不是故意想要折磨他,只是……有时候真的太痛苦了。他们就像两只被蜘蛛网困住的蝴蝶,看着彼此不断挣扎,然后越陷越深。
华岚将杯子放在一边,抬手紧紧地抱住了儿子。
她将脸埋进他的肩膀,无声地抽泣起来。
南川只能轻轻拥住她,一下一下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
半晌,哭声渐弱时,他耳畔响起华岚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低低地说:“明天就放长假了吧?你和妈妈一起去A市看弟弟好不好?”
明天,是中秋。
这么个本该一家团圆的日子,他想,她一定也很想念弟弟吧。
本来已经跟闻遥约好了去她家拜访她爷爷和爸爸的。
南川垂眸敛去眼底情绪,“嗯”了一声。
与其让她留在这里对着一间空房子睹物思人,倒不如去那边换一换心情。
“好。”他说。
……
这天晚上,闻遥去冰场练习的时候,一直没看见南川出现。
最近一段时间她早就习惯了在这里看见他的身影,很多时候并不是在场边看她滑冰,有时候坐在不远处休息区的卡座里刷题,有时候跟冰场的员工聊天,反正时不时能看见他。
每天给她开小灶的也是他。
只是今天从七点多到了晚上十点钟关门,他都没有出现过。
直到闻遥穿好鞋子走出冰场,终于收到了来自他的一条信息。
【ice:抱歉明天我去不了了。】
闻遥随手给他回。
【WY:怎么了?】
这句发过去,那边沉默了很久。半天才回过来一句“对不起”。
他什么都没有解释。
闻遥脚下一顿,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她想象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
她的预感果然是正确的。
长假开始的第一天起,南川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而冰场从第一天起就开始爆满。
冰上挤满了大人小孩,有随便来玩玩的,也有固定时间来上课的,热闹程度就跟游泳池里下饺子似的。闻遥站在场边,没上冰,甚至也没换鞋。她感觉自己上去了也无从下脚,就怕一个跳跃出去转身就跳别人脸上了。
她托腮看了一会儿,就打算回去了。
冰上不能练,她可以找些别的法子练习。比如找个舞蹈教室练练舞蹈基本功什么的。
一转头,发现周放难得也在,他似乎是跟班上同学来的,高三生们也趁着休息来放松一下。他身边围了一圈的女孩子,他正在一步步教他们系冰鞋。这么一看,还真有点冰场老板的意思。
其实周放也是这间冰场的股东之一。多年前的旧冰场曾经拆迁过,南川他外公有一部分股份,南川当时想把冰场继承下来,继续开,可他妈妈不愿意,冰场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