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起僵在原地半晌,没有回过神,因为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眼前这个人会和自己有这样亲昵的接触。
以前,放在以前,连碰一下先生的衣袂她都会高兴上几天。
她最喜欢冬天,因为在积雪的冬日里,先生还会纵容她的性子,容她塞个手炉过去,燕起也还记得指腹划过先生冰凉指节的触感。
这是她不容触碰的先生啊,整个大燕为之变色的先生,竟然,抱抱着她。
徐二帮把手之后,陷进坑里的马车很快起出来。徐迟松开燕起,自顾自去检查马车,马车内里空间很小,也不过两三人的容量,装饰简陋,只脚下铺着厚实的软垫,一看便是为了疾行的车。
徐迟扫了一眼后狠狠皱了眉,随行的竟只有福伯一人,这丫头胆子大到天上去了,连个随侍都不带,这是准备单枪匹马冲回京城吗?
走了两步,骤然想起刚刚她和福伯的对话,那句想早点见到先生,凶狠又猝然扎进心口,让他心里陡然软的不像话,连惯常苛责的话都堵在的喉头。
上来。
徐迟面上虽是悬笔书字的无力儒生,再或者只不过是看起来威严深重的当朝首辅,可燕起却是见过自家先生只手逼退刺客的Yin狠模样的。
当然,怎样的先生她都是爱极了的,只不过总是没有回应罢了。可当披着玄黑大氅站的自家先生,在马车边上向她伸出手时,燕起脑子里的混乱依旧没有平息。
不用不用,先生,我自己可以,早就练出来。
燕起那里敢去碰先生的手,于是在徐迟的视线里抄着短腿蹒跚滚进去马车,总之她衣服厚实,到底不会磕伤的。
但是,燕起却看见自家先生的脸却骤然变黑,她不知缘故,只能瑟瑟向马车边角靠,以防不必要的伤害。
两个人相对坐下来,竟然相顾无言。
徐迟刚刚伸手的一刹那,也被自己惊到,当然更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上了车之后只盯着在捻着手指,不出一言。
大半年未见,陡然见到先生,燕起似乎还不能适应这样不敢喘粗气的场景。
先生你从哪里来的,怎的大半夜在这里出现?跑多久了,衣裳怎的shi成这样?
燕起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抽出一叠毯子,从圆滚滚的衣服下摆里伸出手来,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心翼翼的递给他。
皓腕凝霜雪,指若削葱根。顺着那漏出来的手腕以及削葱一般的手指,寻迹看到她的脸,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却长眉清目自是风流,透着一股江南山水的杳淼,看不真切,偏又钻人心窝。
先生?
徐迟被叫了一声,回了神,才伸手接了毯子,有要事出门,路上恰好遇见你。
也不知是为了骗她还是为了骗自己。
燕起哦了一句之后就不再说话了,离京之前,她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完,先生也把话说清楚,她早就该断了不该有的心思,突然见到先生,她也难掩心情激动,但是冷静下来自嘲一笑,想来刚刚的举动,也不过是久别之后先生给的安慰。
或者是先生夸奖自己差事办得好的奖赏?燕起抿着唇笑了一下,挥去心头的孽障,淡然地看着脱了大氅的先生从容动作。
徐迟还不知道怎么开口,再抬头时看见的就是燕起蜷缩在一旁的车壁上冲他温婉一笑,骤然而生的距离感,让徐迟的动作顿在原地。
我刚刚他不太擅长这么和燕起说话,作师作友作上位者,哪一种,徐迟都可以得心应手,可偏偏他现在最想要做的角色,毫无经验。
先生想说什么燕起明白的,离京时先生话说得已经很清楚了,燕起不会误会的,自此之后燕起再不会作非分之想,也再不会扰了先生,日后定当恪尽职守,尽心尽责。
徐迟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堵了回去,看着燕起娇俏的薄唇张张合合,以及她低到尘埃里的姿态,都让徐迟觉得心口跟着疼,他到底是伤害了他的小姑娘。
徐迟有条不紊的将手里的毛毯理好,放在边上,确定手上没有水渍之后伸手,捏住眼前之人的下巴,让蜷缩的人不得不抬起头来。
果然,面上不动声色,可两行清泪在脸颊上汹涌,秀气的鼻头泛着红。
徐迟抬起手掌,用拇指抹去小姑娘脸上的清泪,笑着说,囡囡,如果说,我让你有非分之想怎么办?
???
半道上,雪下得愈发大了,一行人只能暂时找个客栈呆一晚等雪停。
燕起跟在徐迟身后进了客栈的时候,只觉得头皮发麻。借着出恭的由头,红着脸跑到外面散散气。
安置好马车的徐二也回来了,刚好和站在院子里燕起打了个照面,徐二行了礼就要走,燕起也回了礼,正待徐二要走的时候,燕起才似想起什么,不经意地问到。
徐二,先生这么出来早朝安排了吗?
因燕起是徐迟亲近之人,所以徐二对于燕起也无顾忌,属下不知,主子是夜里临时起意来寻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