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有些接近古人类的转生概念?”
她笑着将翻开的相册推过来,姿态仿佛以羽毛称量心脏指引亡魂的阿努比斯神,你垂首,看见一张泛黄的旧照片。两个小孩子穿着白睡衣蜷缩在破旧床褥里,有着天生白化病的长相,发丝淡白微卷而眼珠粉红,肤色因营养不良呈现一种令人不安的病白,本该覆盖婴儿肥的肢体被削得细伶,大一点的男孩用纤瘦手臂紧紧护住小女孩,恐惧与虚张声势的恫吓在眼中尖锐地凝聚,像两只被蛇群围住的幼兔。你自制造出来便是这具身体,从未想象过另个模样的自己,现在泛黄纸张成了一面过滤时光的镜子,年幼的自己在镜中与你对视。你的眼睛凝滞颤动,挪到照片底下标注的名字,伊诺与……
“伊纱。”兰登专注凝视着照片,轻缓念出你的名字,眼底澄蓝的海下有幽微鳞光模糊浮动。
你听到妇人的轻柔解说钻进耳朵:“你和08在人类时期就是同胞兄妹,你叫伊纱,他叫伊诺,你们诞生在地球之上,那时的地球因为核污染与人口大量外出殖民,已经变成贫穷者与无户口者蜗居的贫民窟,大海蒸发干涸,全球近90%区域覆盖钢铁残骸,到处充斥着暴力与罪恶。你们天生患有白化病,体质孱弱,于十一岁因街区暴乱失去父母,于十三岁时双双死亡,中间……并不是什么听了会愉快的事,我偶然在蜂群环网某个角落发现你们蜷缩相拥的意识时,你们就像失去母亲的幼兔,那么的,纯白无暇……惹人怜爱。”她垂眼望你,眼中流露毫不作伪的怜惜与爱护。
贫民窟,暴乱,罪恶,长相奇特又失去父母的孩童,几个关键词能串联起的故事基本大同小异。于是两道闸刀同时落下,自脖颈与腰肢利落地将你整个人一分为三,一部分属于最早期的伊纱,脆弱柔嫩的人类之躯蜷缩在钢铁城市内瑟瑟发抖,一部分属于刚刚诞生尚未被涂抹记忆的09,只剩最后一颗尚在运转的头颅属于你自己。伊纱的意识被放入机械内,修改重塑成一个09,09却又一次被抹除干净,破碎记忆与金属体躯一起孕出新的懵懂怪物,伊纱去了哪里?她们去了哪里?你又是谁?你在短暂战栗后竟然有些失笑,若让过去的你来思考这一切,恐怕会濒临精神崩溃,而如今——你攀着一直揽着你的温暖臂肩抬起头,对上不知何时注视着你的熟悉双眼,湛蓝虹膜环绕的瞳孔温和湿润呈出你的面孔,像灭世洪水过后唯一浮出海面的孤岛,是专属于你的天堂,是你酣睡时轻摇的篮床,是你的迦南地与乌托邦。多奇怪啊,你竟然只感觉到安心。
你只是兰登这一刻看到的09而已,你不是其他任何人。
“我已经将一切告诉你们了。”棕发妇人低头抚摸着黑色大狗,“那么接下来,是否就要由你们来结束我的生命,为这古希腊悲剧完成最后的篇章?”
你们重新回头看她,她在日沉余晖与傍晚薰风中纵容张开手,双眼已经温柔又哀伤地弯作细弧,茶花彻底凋零了,坠弧像呼唤又像悲叹,声音却还那么平静:“那就来吧,我不会与你们谈和的,用你们的手来扭断我的脖子,用你们的指甲来刺穿我的胸口,用力将我推落,将我毁坏,将我杀死,以我为一个献给明天的祭品,从此你们将永恒地拥抱自由与新生。”
你禁不住一个瑟缩,指尖内蜷,兰登揉眉叹息,温柔也坚决地握住你的手。你抿了抿唇,努力熨平全身的电流,手指钻入他的指缝回握他,与他一同在这个仿佛永不终结的黄昏里走近对面,像最开始一同推开房门那样,两只大小不一的手同时落在妇人的颈口。那条年老的大狗隐约察觉什么,眼珠表面凝起湿润的霜,拖着尾巴发出抽风箱漏气般细微的呜咽。
整个黄昏世界突然雪花卡壳了一下,锯齿状马赛克自落日的七彩光菱中流淌而过,流速快到仅仅几纳秒,几乎让你以为是自己眼花,你眨眨眼,却在稳住视线那刻陡然心神剧颤。五道机械手臂撕裂妇人的皮肤,游蛇出洞一般从她身后无声却也迅疾地钻出,在五十分之一秒内精准卡住兰登的四肢与脖颈,等你看定时,扣住脖颈的机械手已经缓慢送开抽离,连在末端的一根细针从兰登的喉结下拔出,血线如瓷器裂痕描摹颈线,针尖蛇牙般缀着堪堪欲坠的晶莹液滴。
兰登的眼睫一颤,瞳孔失焦涣散,神色空白地抽离,光弧从那片总是澄澈柔亮的蓝海中褪得干干净净,只剩核爆炸飘絮污染过的黯淡失神。“兰登?”你胸口一颤,反抓住他的手紧紧握起,他在下一秒毫无知觉地朝你倒来,你立刻踮起脚支撑住比你高大许多的男人,双手慌乱地埋进他发丝里抱住他的头,嘴唇紊乱地抖落失去伦次的词句:“怎么了?……还好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你慌乱无措的问话没有持续太久。你的身体是最精密敏锐的仪器,即便脑中枢如何剧烈抗拒,身体也会将检测到的信号诚实又冷酷地输送过来,探测显示,与你相贴的这具尚还温热的身体已经在短短数秒内停止一切生命活动,物理意义上的,死去了。剧变的事实让你难以接受,你几乎顾不上悲伤,完全被巨大的荒谬感与难以置信所俘获,双手掠下来紊乱又快速地在他身上摸索,脖颈,心脏,脉搏,企图寻觅到任何一点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