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个混血奴隶不是特别地让雇主满意:他似乎不会说话,哪怕张嘴也是“咿咿呀呀”的气音,让人很难辩驳那些含糊其辞的话语里要表达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唔。”男人依旧摇头,从喉咙中挤出类似拒绝的声音,还退回到人群里,不让雇佣兵的手碰到他。
“怎么回事?”雇佣兵脸色不愉快地问。
他还有一对浓黑平直的眉毛,眼型稍圆,在五官中占据醒目的地位——很浓的矮人特征。
奴隶的命可没他们的命值钱,在边境贩卖奴隶遭遇意外是常有的事,他们早做足了这趟毫无收获的准备。
是了,到这里就清楚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混血奴隶,而且是极少见的多种族混血。和那些被卖去做苦力的家伙不同,他是要被送去妓院或是贵族老爷家的稀罕货。
“你们在我父亲的地盘上贩卖奴隶。”顶上富有信服力和压迫感的年轻男声响了起来,迫使众人抬起头,追随声音的来源。
但是最奇异的地方莫过于那双眼睛,似乎时刻绽放着微微的蓝光,就连肮脏的污渍都难以掩盖其无暇与璀璨。
那是位满头金发的的青年贵族,在飞扬的尘土中显露出光辉般的面容,夺目得仿佛连不屈的夕阳余晖都要退让到一旁。
他不配合的行径激怒了奴隶贩子,领头人立刻示意雇佣兵粗暴地将他带走。
希望这趟运输行动不会再出什么事。雇佣兵看了看逐渐暗沉的天空,警告意味十足地瞪视一眼黑发的奴隶,扭头回了队伍前方。
玩笑归玩笑,他们还是谨慎地更换了黑发奴隶的位置,防止他再闹出什么乱子来。
在这样艰苦的运送过程中,最先倒下的是奴隶中稍羸弱的中年人。他直挺挺地向后跌去,在即将砸在滚烫的沙子上之前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了。
到了晚上便是黑暗开始入侵的危险时刻,而这些卑贱的奴隶竟还敢拖延队伍,影响他们尽快进城的计划?
他低下脑袋,向中年人露出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皮肤泛着不过分黢黑的棕色,面部轮廓融合了北方人族的粗犷坚毅,但又不显得粗笨和野蛮。正相反,他是个相貌正直英俊的年轻人,除了脸上有点毛糙的胡子。
其他雇佣兵有样学样,纷纷抛弃哀求着带他们离开的奴隶,跟随老大的脚步逃亡。但在经过黑发的奴隶时,领头人指着他说:“等等,把这个人带走,他比其他的奴隶加起来都值钱!”
兵。
施刑的雇佣兵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转头看向还维持着扶人姿态的黑发奴隶,朝他啐了一口:“小婊子,管好你自己,不然我们就在把你卖出去之前先让你闲得无聊的手和嘴派上用场!”
强壮的奴隶总是那么容易惹人头疼,当然卖出去的价格也更值得他们为此付出的精力。
直到那支队伍距他们仅相隔几座沙丘、近得连掀起的沙尘都能望得见的时候,队伍才察觉到了异常。
一双仿佛在发光的蓝眼睛,那可是精灵族的特质,而这年头想抓一位麻烦不大的精灵奴隶可比驯服巨龙还难。
那男人摇摇头,没有说话。
黑发奴隶对这些下流话毫无反应,闷不做声地攥着铁链的一段,垂下透彻的蓝眼睛凝视脚下的沙土,仿佛那些人讨论的东西与他无关,这让试图靠这个消遣他的雇佣兵们感到了些许无趣。
“放弃这些奴隶,快点撤离!”经验丰富的领头人大喊一声,率先解开拴着奴隶镣铐的扣锁,驾驶沙兽朝来袭者相反的方向逃去。
中年人不自觉放开了抓着黑发奴隶的手,眼中的感激不自觉被悲悯和疏离取代。
黑发奴隶对自己的位置变动没有任何意见,继续沉闷地跟在队伍里,耳尖却隐晦地动了动。
但在他们抓到黑发奴隶前,头顶的翅膀振出的狂风便逼退了所有人。
“谢谢……”中年人缓了好一阵才从头晕目眩的状态下走出来,虚弱地看向救了他的黑发男人,扯出牵强的微笑。
可惜其他人没有他那样敏锐的知觉,未曾察觉有异常正在接近过来。黑发的奴隶也没有要提醒他们的打算,而是在心里盘算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想法,装作浑不知情的样子跟在其余奴隶后头。
中年人畏缩地解释几句,换来连番粗暴的抽打。
他听见了沙砾震颤的细微动静,如果不是大型魔兽在靠近,那就是有规模相当大的一支队伍正朝这边赶来。
“很抱歉。”他匆匆站起身,迫不及待地远离了这个异于自己的家伙,同时赔出笑脸面对被后方停顿下来的队伍进度吸引过来的雇佣兵。
他们渴坏了。在沙漠里,饥饿的折磨远远比不上口渴,而那些雇佣兵为了让奴隶听话,每天只提供给他们少量的水分和食物,勉强能维生,但又没法转化成足够的能量来反抗。
贵族老爷可不喜欢在亵玩自己花钱买来的东西时听不到一丝痛苦的哀嚎,奴隶主只寄希望于他的其他地方能吸引买主的注意,掩盖他声音的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