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怀里才刚刚满一岁的小婴孩,林牧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刚十岁的孩童,此刻实在找不到能准确描述内心情绪的词汇。
林远航看着林牧声,心疼的抚了抚他的头如果你想留在国内,爸爸给你外公打电话。
林牧声看了看身后的父亲,摇摇头,把林影寒放回婴儿车爸爸不用担心,我只是过去读书,暑假就能回来。
母亲早逝,林牧声懂得隐忍和压制情绪,面对父亲的挽留,他的内心没有起太多波澜。
门口有人影走动,应该是张彤,他现在名义上的母亲。对父亲微微笑了笑,林牧声故作坚强爸爸,一起去吃饭吧,然后你送我去机场好不好?
看着强装镇定的儿子,林远航心疼与不忍交织在一起,但也不再开口挽留,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原配陈萍过世后,就变得比普通少年更加稳重内敛,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
当年陈萍离世,林远航也算费尽心力去挽救,但肝癌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一旦被查出时,就已经是晚期了。他几乎放弃了事业陪在陈萍身边,但癌细胞扩散迅猛,就算他拿的出钱,也无法实施换肝手术。靶向药物的治疗没有起到效果,从检查出肝癌到离世,不过区区十个月时间。那年林牧声才刚满六岁。
他一个人带着孩子,还得打理公司各项事务,终究会疲惫。就在这时张彤出现了,那个学舞蹈的应届毕业生,因为没有考上省歌剧团,于是先到他的公司应聘前台。姣好的气质与温柔的性格,在工作的点滴中慢慢让他早已死去的心死灰复燃。
在和张彤公开恋情前,林远航曾找林牧声谈过一次心,面对自己八岁的儿子,他不知道怎么诉说自己失去妻子的悲痛,更不能把工作中的烦闷倾吐,只有谈到张彤时,他努力克制的爱恋与眼底的欲望被年仅八岁的林牧声全部看在眼里。
他同意了父亲的选择,但在新妈妈过门后的半年,他也作出了自己的选择。离开父亲,去移民英国的外公外婆家定居。
从房间出来,还没有下楼,林牧声就听见张彤招呼他吃饭的声音,声音不大,温温柔柔的。要说这个女人有多坏,其实也不见得,只是让他在已经懂事后,再去接受一个属于妈妈位置的女人,他实在做不到。
饭桌上三人话都不多,张彤偶尔开口,叮嘱他一个人在国外注意安全的话,都被他一一客套的应付过去。出门时张彤只送到门口,让林远航开了车送林牧声到机场,或许张彤也知道,这一走估计没个好几年,他是回不来的,倒不如让出独处的机会,让他们父子可以多说说心里话。张彤一向想的周到。
时间一过就是20年,飞机滑行的速度逐渐变慢,机组人员在轻柔的音乐声中做好了一切下机准备,空姐先打开了头等舱的布帘先生,上海到了。机务组长微笑着在林牧声耳边轻唤,他缓缓睁开眼,也回之以微笑好。
长达14个小时的飞行,让人有些倦怠,林牧声没有在飞机上睡觉的习惯。一连十数个小时,他都在整理学术资料,在飞机穿过云层做下降准备时,他终于关了电脑,摘下眼镜闭目养神。
终究还是回来了。
这是他自10岁那年离家去英国后,第三次回家。前两次不过是寻常的回家探亲,这一次,却是回家奔丧。
林远航和张彤死了,在一次外出谈生意的路上。高速公路遇大货车超车,避闪不及,两人当场死亡。
噩耗传来的时候,林牧声人不在英国,而是正在巴黎综合理工学院进修。他匆匆忙买了巴黎到上海直飞的机票,英国的一票琐事也来不及管了。
要说他不伤心是假的,但年少离家,早已让他习惯了人世的疏离,加之5年前外公外婆先后过世,对他更是有了面对生离死别的锤炼。
他揉揉眼,等飞机里人都走的都差不多了,他才缓缓起身下了飞机。
他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去殡仪馆。家里人丁少,母亲早年去世,现在父亲也走了,疼爱他的外公外婆也先后离世,只是想到自己还有一个并不算亲近的同父异母妹妹,他尚且不算孤身一人。
那个妹妹,面临这样的情况,应该不比他当面亲眼看见母亲死亡来的轻松吧。
林牧声回忆起过往,有母亲的病,父亲送他出国时的话,还有他前两次回国时的经历。
第一次回国,是他19岁那年,本来说好暑假就回家的,却不想一走就是整整9年。再回家时,他已是一个19岁的成年男性。
说是成年人,脸上却还有未彻底退去的稚嫩,残留在苹果肌上的最后一丝婴儿肥配合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骨线条,倒是削弱了几分凌厉的感觉。一对墨黑的瞳孔如幽潭一般沉静,眉毛是飞入鬓角的浓郁与锋利。可能是还没有彻底停止发育的关系,他个子并不算特别高,和176的林远航站在一起,感觉不相上下的。
时隔多年回家,一切都陌生了,张彤作为家里名正言顺的女主人,把家里里外外打理的井井有条,嫁给林远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