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就别把碗借给她了
今天的晚餐....还可以吗?不够的话锅子里还有
林雾琴望着已吃了半碗的洪谦生,呈一脸巴结小媳妇貌,仿佛深怕眼前这位恶毒的洪婆婆挑她毛病。
普普通通吧。他简短地应答,抛回一个问题:妳是会计师?
呃。可惜我不是,我是助理兼文员....不过我身边有很多会计师。
他虽有听出她的欲言又止,但因他那被迫长期压抑所催生出的顽劣性,他总不愿迁就他人的情绪。
他继续追问:但妳是读会计的吧,我看妳在图书馆睡觉那天垫著一本《中会》。
啊,这个嘛......
林雾琴心想不妙,他正在直捣她最讨厌的话题啊!
妳是哪间会计系毕业的?我学测面试填了会计系,才问的。
我....是P大
啊?P大?洪谦生目瞪口呆,妳是P大?妳,P大??
P大是他们所生活的P市里占地面积最大的大学,亦不分文理组皆是国内第一志愿。其不曾自国际各大大学评鉴的前百名落榜,是国内所有莘莘学子都梦想进入的学校。
哈....是这样没错。
林雾琴此时只想打哈哈然后转移话题。她不喜欢和人讨论自己的学历。那是她离开校园进入职场后最不擅长对付的主题。
对于此话题的逃避,不仅完全不是出自于谦虚,而是基于自卑。
听起来似不合逻辑,但她的高学历正是她的心中最大的自卑之源。
看不出来妳以前成绩那么好。是带有肯认意味的语气。
惟他又马上变脸:等等,妳是P大毕业,却还考不上会计师牌?那妳以后最好还是别对人说自己是P大毕业
我知道。像是一则静肃的拒绝。
林雾琴首次用如此疏离的口吻回应他。
洪谦生意识到自己说过头了。
后来,他们仍保持面对面的座姿,但没有人再度出声。林雾琴全程低头,只顾著清空自己的碗;洪谦生则将头侧撇,假装专心观察著屋内摆设,在这份尴尬的静默间扮演忙碌。
直到洪谦生将头转回,直视林雾琴时,正好看见她为了把残渣吃干净而舔著自己的碗。
碗不用洗,我回去后自己用。
嗯。林雾琴淡淡地应了声,并起身走向身后的流理台。
没隔多久,洪谦生也吃完了。他见她停伫于流理台前,便尴尬地拎起书包,向她喊了句:那,我今天就先
却被林雾琴拦下。
她递给他一个附塑胶盖的免洗纸碗,碗内盛着一些鸡腿rou块与半熟蛋ye。
怕你今天来却没碗吃饭,这是白天去超商(便利店)要的,他听出了她正强忍着哽咽,如果晚点还饿肚子,不嫌弃的话就吃掉它们吧。
字尾几乎被鼻音淹没。
她下曲著脖子替他开门,直到门锁上后都未与他对视。
他则站在门后看着门在眼前阖上,手中拿着的纸碗传来食物的余温。
洪谦生差点握不住那个纸碗。
自尊才刚被羞辱,却还惦记去照顾别人的食欲。
她完全是个笨蛋吧。
林雾琴在约莫三分钟后听到了门铃声响。透过镶在门上的猫眼,她认出了那件军绿外套与那颗蓬松的咖褐色短发。
洪同学....你怎么还没回家?
开门的女人的原先清澈的杏眼泛著微红,眼角下的泪珠在昏暗的光线下盈盈折射,鼻孔下还留着一道没擦干净的鼻水。
但一见到他,她的表情却敛起了悲伤,写满担忧。
出了什么事了吗?有东西忘记拿吗?还是没车钱回家?你需要什么的话
还对他问这些蠢问题,她果然是个大笨蛋吧。
他打断了她。
周末,洪谦生垂下了原本与林雾琴对视的脑袋,可以给妳画。
。。。。。
当天夜晚。
在一尘不染、物品被摆得井然有序,却了无生气的欧式装潢大卧室内,男孩在手机上敲打数秒后,将脸埋入床内。
〔今天对不起〕
他有着一身嘲讽人的绝活,用来告解的词汇量却严重匮乏。
〔没事唷〕
〔关于作画要麻烦你准备的事我晚点传给你〕
〔早点睡,晚安~〕
女人传来的讯息底下还附了一张柯基犬与goodnight字样的贴图。
〔嗯〕
洪谦生现在心中五味杂陈。一想起今晚林雾琴在门口梨花带雨的脸庞,脑袋就开始变得昏沉不已。
他的书包倒在头的一边,身上仍套著那件军绿色校服夹克。不知是不是对她的愧疚感异化成了错觉,他似乎也能从自己的物品上闻到来自林雾琴家所弥漫的馥郁气味。
他从书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