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连早上起得很早,很快就穿好了衣服,阿葵甚至没有感觉到她从床里钻出去。她换了一件黑色的衬衫,昨天那件廉价的格子衬衫已经被她扔到卫生间了。阿葵不习惯起早,只是朦朦胧胧地从睡梦中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阿连穿黑色的衣服很好看,还能感觉出一丝贵气。并不是金钱的贵气,而是更加处于她内部的某种东西是不可接近的。
看起来阿连还是个学生,她出门之前带着几本书。她没有化妆,只是带着一副眼镜。她看起来有种正常人的"疲惫",是朝九晚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疲惫"。那种"疲惫"是正常生活的象征,而阿葵的生活里早已经失去了它。阿葵窝在阿连的被子里心想:原来她是这里为数不多认真上学的人。她是还有希望离开这个地方、过正常生活的人。阿葵越来越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收留他在自己家中。毕竟她看起来不像是善良愚蠢的人,更何况要想生活在这里,善良和天真是无论如何也活不下去的。想着想着,很快阿葵就又闭上眼睛睡着了。
再醒过来时已经是下午,阿连还没有回来。今天突然变得暖和了一些,好像经过一晚上就迎来了春天。阿葵打开窗户,隐隐约约闻到了烧焦的味道。他这才想起昨夜那场大火,仿佛是那场火提供了大量新鲜的热量,使空气提早变得温暖。只打开窗户一会儿,烧焦的味道和吵闹的声音就一起挤进了屋子,于是阿葵又不得不再次把它关上。阿连的家很奇怪。一个人实在没有必要住这么大的地下室,她看起来也不像是要利用大量空间摆放物品。这里陈旧破败、设施落后,因此这么大的房间也不会花费太多的钱。可是她一个还在上学的年轻女孩,用同等的价钱去更好更安全的地方租一个小公寓岂不是更合适吗?
不过这是阿连自己的事情,而他也早就失去了强烈的好奇心。阿连是什么人、在做什么,他根本就不想知道,也不在乎。说明白一点,他对阿连没有兴趣。他觉得她不像是这里的人,气质在这片城区里太过显眼。他觉得阿连很奇怪,却对她没有兴趣。看起来阿连也是一样。她早上起床、洗漱、穿衣、出门,没有一项工作不在无视他的存在。好像她根本不在乎、不知道自己的家里还有一个人,也不在乎他会在她的家里做什么。她更不在乎他几点起床、吃什么作为午饭,更不会告诉他自己什么时候回来。这个城区的人都是这样,有时即使是面对自己的家人,也不会坦诚相待。阿连能够收留他这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就已经足够怪异,他怎么都想不通。
好在阿连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坏人,或者有特殊癖好的人。阿葵过去曾经听说过有ji女去了顾客的家中之后却被囚禁起来,万幸的是那位ji女的朋友发现她不见了,于是发动了很多人去找,最后找到了那个男人头上。离谱的是,报警之后,那个男人并没有付出什么代价,只是在拘留所中待了几天之后就被家人保释,又重新回归了生活。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几年,当时闹得很大,住在这附近的人没有谁是不知道的。许多娼ji都聚集到了一起,结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团体,约好互相努力保护彼此的安全。那时阿葵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并不知道这件事对这个行业的人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他现在知道的一切都是后来其他娼ji告诉他的,并且以此来警告他注意安全,不要在外面私自接客人。这个故事就像人们用来吓唬晚上不肯睡觉的小孩子的故事一样。只不过孩子们的故事中的怪物不会是真的,而他们的故事里的怪物却隐藏在每一个看不见的角落。
阿葵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和他关系不错的同事打来的。他们都叫他“小杉”。但“小杉”并不人如其名清冷挺拔,而是长相甜美可爱,像一只品种虽然不名贵却招人喜欢的土猫。小杉听说了昨夜的火灾,特意打电话过来询问阿葵的情况。他平日说话的语气一直很温和,现在却带了些焦急。他问阿葵是不是就住在那栋发生火灾的房子里。阿葵却一点也不急,走到厨房用阿连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才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是啊。”
小杉连忙问:“那你没事吧?你现在哪里?”阿葵笑了笑,把杯子放下,说:“你以为我被烧死了?”
小杉回答:“怎么会?我看见新闻里说着火的时间是凌晨2点40左右,那时候你应该还没到家吧。”阿葵继续说:“是啊,我到楼下的时候消防车都到了。”
想到这,阿葵突然又轻轻地说:“说来也奇怪,我到楼下的时候火已经很大了,但是几乎所有住在那栋楼里的人都站在楼下看。”
“你是说,所有人都在火灾之前逃出来了?不可能吧?”
阿葵自己也点点头,“确实不可能。”然后却问:“新闻里有说死伤多少人吗?”
“哎对了,”小杉似乎也才刚刚反应过来,“今天早上我看新闻上说,整栋大楼都烧毁得很严重,却只有两个人有生命危险,都是因为吸毒吸得厉害没能跑出来。”
阿葵突然在想:或许是因为磕了药没能听到那声来自不知道谁的大喊。那两个人是不是因为没有听到有人在大声告诉他们“着火了”,所以没有跑呢?但是阿葵如今已经没有小时候那么强的求知欲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