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窦氏
京兆平陵,李府。
原本冷清的府邸因郎君的回归逐渐热闹起来,仆人们进进出出,脸上都洋溢着喜色。
当今陛下对郎君格外看重,因这夫人的第二胎,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各位大人望风使舵,纷纷令自家门童投上拜帖。就连李府的仆役,都有人愿意花重金与之结好,渴望从中打探消息。
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从厨房端出今日的安胎汤,看了一眼不远处三五成群的下人,低头就走。
善意。
有人注意到了她,走了过来。
陈善意停下,何事?
来者是账房身边的小厮,机灵活泼,一双灵动的眼睛转了一圈,他笑着,靠近轻声问:给夫人送安胎汤?
是。
你在夫人身边,可能说上两句话?小厮拿出一包钱袋,笑嘻嘻的递过去。
陈善意目不斜视,声音平淡毫无温度,娘子忙于安胎,没有时间打理府中事务,可老夫人还在。
小厮身子一抖,送出钱袋的手滞在空中。
郎君还未回来,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由娘子打理。这并不是老夫人懦弱可欺,而是她信任儿媳,愿意撒手不管。
现在娘子临盆在即,事务又回到了老夫人手中。她老人家管事多年,府里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仆役被大量买通的事不是她老人家不知道,只是她不想在孙儿出生前找晦气,杀生。
李家的孩子幼时大多体弱多病,大郎靠陛下和皇后殿下庇佑,才能生龙活虎。现在娘子这一胎又是危险的双生子,一个不注意,就会一尸三命。老夫人现在是半点的险都不敢冒,先任由下人放肆。
等到孩子生下来,她有的是手段和方法清理门庭。
小厮体会到了这层意思,满脸惊慌,双腿不住地打颤。陈善意怜悯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离开了。
回到室内,娘子侧卧在榻上,一身锦绣绸缎,手执书卷,神情安然,一点都没有即将临盆的紧张和不安。
陈善意呈上安胎汤,置于榻上的几案。屋内暖炉烧的旺盛,一时半会不喝也不打紧。
娘子爱读书,不喜欢被打扰。
陈善意便退到一旁,也不出言提醒。她看了一圈,侍女们分布在房间四周,垂首而立。她吩咐其中一个托来博山炉,点上娘子喜欢的熏香。
她端着一壶清茶,翻开一只茶盅,倾入茶水,将茶盅置于娘子手边。侍女取来香料,倒入博山炉中,点燃之后,盖上炉盖。
娘子淡雅,熏香清冽不浓厚,一丝缥缈的白烟缓缓升起,逐渐在空中散去。
陈善意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窦氏终于放下了书,在侍女的搀扶下直起身子,端起茶盅抿了一口,问道:郎君呢?
陈善意回道:今日郎君受邀,到高府做客,约摸着申时才能回来。
窦氏嗯了一声,欲起身走走。近十个月的身子,实在是沉重,她的腰经常泛酸,需要经常走动缓解一下。
老夫人昨天还说,要娘子这几日少下床。陈善意嘴上说着,却把手递了过去,扶着娘子在室内踱步。
阿娘疼我。窦氏淡淡的道。
是娘子温柔大方,惹人怜爱。陈善意自小跟着窦氏,多年的情分,主仆之间的界限并不是那么明显,偶尔也可说两句玩笑话。
窦氏睨了她一眼,轻笑出声。
你跟我,也十几年了吧。她突然想到什么,眼神恍惚。
陈善意垂首,是啊,建德六年......
她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停住,不敢去看娘子脸色。陈善意知道,她犯了娘子的忌讳。
窦氏没有看她,也没责怪她。或许真的是老了,以前的故事就只能选择接受和原谅。她现在是李渊的妻子,李府的主母,不再是那个养在舅父身下,尊荣华贵的北周郡主。
大郎这几日在做什么?
陈善意越发恭敬,大郎这几日跟着先生学习经文。
她想了想,觉得有些事还是需告知娘子,而且......大郎现在对佛法兴趣浓厚。
窦氏抿了抿唇,脸上有一丝不悦。
她的第一子,除了有她的血rou,其余的和她没有半分关系。从名字,到样貌,再到性格喜好,对极了现今权势滔天的皇后殿下的胃口。
毗沙门,皇后赐予的小名,在佛法中意为多闻,表示其福德之名,闻于四方。
她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多福多德,可是并不想通过他人之口。尤其是那个人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曾是自己舅家的。
嫡长子亲近皇家,没有什么比这更让窦氏伤心的了。
她抚摸着小腹,感受着里面孕育的生命。还好,她想,长子就这样吧。这一胎的两个孩子,她必定躬身教养。
他们姓李,不是姓杨,更不是姓独孤。
窦氏回到了榻上,安胎药余温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