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将月娘带出了春里流芳。
六王府确实不敢声张,对外口径一致称元玨有宿疾。太子东宫自然也半点不认有什么管事带走了月娘。只康定王猝死的耳语,在恒安城如风似的窜遍了大街小巷。
老鸨妈妈日后点库房,更是想破头也不明白那两千两银子是怎么丢的。
不论那凡尘滚滚是非。澈然带着月娘,远避了人群。
她说,她家中爹娘早逝,原先,还有个哥哥与她相依为命,然他常出远门经商,有一回,却称欠了巨债,要她进春里流芳。在入春里流芳前,他们住在城郊一座小山上。
澈然心想,她入凡时日并不长,这回忆真假参半,倒是虚里替她编造的记忆。哥哥云云,澈然白眼暗翻了三百回,那火凤看她的眼神,自打在鹿岭便是个情。这曲曲折折,闹什么名堂。那栀子实,今日得了空,倒要好好瞧瞧。
虚里是秋雨之子,而虚里并不知道栀月娘亲,其实是容瑾。这曲折,澈然却得读过栀子实才知道了。
一山青青,小屋一幢。澈然送她回家,落了仙障。屋里,自然早已没了她口中的哥哥,虚里的踪影。
澈然,我是说澈然公子,月娘不知您是东宫的人。先前,得罪了。
她静静立在屋前,显得有些抑郁。她从来不想和什么权谋扯上关系,还有些抗拒东宫设谋杀害元玨,但她,又不知如何和这显然他来头不小,一出手便豪撒两千两替她赎身的贵公子分说,请他不如就这么回东宫。
哪里得罪了,给我鱼汤喝么?妳便叫我澈然,无须改口。澈然一笑,上来要牵她的手往屋里带。月娘却轻轻抽了开,手一抽,又显得有些慌张。
澈然一愣回头,察觉了那闪烁不安的眼神,几番揣摩,一叹。他挺不习惯她让那火凤搞成这般畏畏缩缩的样子。妳今后,再不是春里流芳的人,和我,更不用顾忌。他想了想又道:我和你哥哥,是旧识,他远行前,曾将妳托给了我,只我府上忙,妳又在康定王那处,这回东宫府上有密报,六王府要生事,怕要连累妳。
月娘一听,又一愣。六王府生事?她早混乱不堪的头脑,想起元玨说要去办件事,让澈然一说,这桩事,又显得是元玨自导自演,嫁祸东宫了。元玨骤逝,她又骇又伤,惊吓过头的心绪一累,无心分析得太多,又她,一向是澈然说什么便听什么。
她愣愣又回想着这澈然方才说的话。哥哥?原来您见过我哥哥,您知道我哥哥去了哪儿么?
他多半,不在世了。
她一怔,愣道:不在世了。虽然,她早也好一阵子没见到她以为的哥哥,不知不觉也淡了重逢的希望,听了她以为的亲人也不在了,却仍然一阵低落。
澈然又牵起她,这次,她倒没有再抗拒,只显得一脸疲惫心伤。
澈然带她进屋,让她坐在椅上。他上下量了量她,轻轻抚上她的颊。妳的伤,疼么。
她这纤纤弱弱的身子,让护院乱打了几棍,脸上那巴掌痕还红得发紫。
澈然那话声着紧,手劲又温温柔柔,好像他们挺亲近,月娘不由得一阵哆嗦,一颗心莫名突突乱跳。没事儿的。她又连忙低下头,道:我记得外头林林地里有长春花、变豆菜,我弄点药擦擦也就好了,从前我和哥哥还住在这时,都是这般。
长春花、变豆菜。他喃喃复诵,谨记在心:我去帮你采。
屋内瞧了瞧,拎了个微微蒙尘的竹篮,拍了几拍。这能用吧。
可可以是可以但怎能再劳烦你。她想起身拿过那篮子,右手臂却软得有些抬不起来,忍着不喊疼的脸色显得苍白,只好又坐了回去。
他见她神色,一奇,连忙拉过她手,道:你的伤让我瞧瞧。
瞧瞧,他手一搭上,她不自觉一缩。方才挡棍,尽疼在上臂肩骨,他要瞧,自要掀衣了。
我。对对不起。她为那一缩,又慌了起来,如今花钱赎她的是这少爷,难道还同他扭捏不成。但她纵然是ji,让董小雪揽下后,便只元玨一人瞧过她身子,那心态,也不过似个人妻。
澈然瞧她那眉间眼底的犹豫,只觉这解释甚是艰涩。他不愿她示己为ji,这头,又容不得她选择。他沉默了一阵,只道:妳的伤,得上药,我且忧心妳那上臂裂了骨。
裂了骨。她闻言又一愣,方才太过紧张,还不觉得这般不适。如今被他说得手臂好像确实更疼了。
他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轻握上她侷促不安的双手:衣裳,我除了,转过脸去。这话说起来他也有些不自在,但身伤当前,横竖要做他娘子的人,就顺其自然些吧。
好。她瞧他方才沉默,怕是有些不高兴,忙依言微微别过了头。
他瞧了她一眼,松了松她衣结,道:忍一会儿。
右半侧衣衫掀下来,瘀伤血痕一片,才握上她肩头,她痛得一缩,按了几按,她便痛得额上都渗出了冷汗。她还灵活的左手连忙推挡他:不要了不要了,我好了都好了。一点不疼,一点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