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要看我。】
厕所里的男人哑着嗓子说,但他的眼神和身体状态却出卖了他自己。
冷秋也喝得有点多,换了平时早就离这种在厕所里玩刺激的变态痴汉远远的了,她向来瞧不起这种被下半身支配理智的动物。如果男人这时候不说这句话也就罢了,但偏偏他说了,还是用这种状态对她说的。
那被疯狂的原始欲望浸泡得失了神志的模样,是再虚伪的君子也学不来的狼狈。
【哦。】
她嗤笑一声,带着不屑。
【偏不呢?】
*
“您好,我叫冷秋,冰冷的冷,秋天的秋,我来接替礼雪菲老师过来给陈陶代两周的课,礼老师说她已经跟您沟通过这件事了,是这样吗?”冷秋假装没听见男人刚刚那句意味深长的话,露出职业微笑,一副为人师表的模样,开始介绍自己。
男人起身朝她隔桌伸手:“陈司砚,司法的司,笔墨纸砚的砚。”
冷秋回握。
“礼老师跟我说过这件事,她说你是她的大学同学,专业学得非常出色,完全有能力胜任这段时间的代课。”
陈司砚身材高颀长大,看起来跟将近一米九的周靖威不相上下,他一双手很是有力,握住了冷秋以后就没松手,冷秋挣了两回他才“后知后觉”地放开。
“不过,冷老师也看到了,今晚小陶闯了祸,状态也不是很好,恐怕没办法正常上课,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改天?”
这都开车撞楼了,就简简单单一句闯了祸?冷秋觉得陈司砚的反应很奇怪,一般的父母这个时候不是担心孩子健康就是气得暴跳如雷,哪有他这样的,淡然得跟个陌生人似的。不,比看热闹的陌生人还不如。
仿佛在响应那句“状态不好”的话,楼下又传来一声物品破碎的清响,听着像又一个花瓶。
冷秋愣了一下,看向陈司砚。
陈司砚好像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况,很是平静,提起桌上的固定电话给楼下拨了个号,通了以后说:“告诉他,这是他最后一样能摔的东西。”
陈陶在楼下听到保姆杨姿珍的转告时,手里正捧着他爸挂在客厅墙上的一副不算大但很昂贵的收藏挂画,他正愤怒着,哪儿听得进去话。
狠狠一砸,就把那幅收藏挂画的玻璃框摔得支离破碎。这还不算,他把玻璃踢开,准备将里头的水墨画纸扯出来撕成碎片。
保姆杨姿珍吓了一大跳,连忙跑来拦他:“小陶,小陶你这在干嘛啊,你爸会生气的!”
陈陶不听她的,执意扯那幅画。
“小陶!别!”
一女人哪儿拦得住个年轻小伙,画还是给撕了。
陈司砚向来有个收藏癖好,家里的东西都不便宜,这幅画是一国家级名画家赠与,怎么也得值个三四十万,这一撕,无异于撕了普通家庭一套房的首付。
杨姿珍吓坏了,忙不迭蹲下来捡碎片,连连道:“这可怎么办,小陶你,这可怎么办啊,你爸一会儿下来看见了,你要挨打的,你这,这……”
“我怕他吗?有种他来打死我!”陈陶咬牙切齿道。
父母离婚,母亲在外早有新家,他同母异父的弟弟已经上了初中,而他的继父就是他一直以来非常信任的二叔。
这几天连番得来的消息早已经让他崩溃,更不要说就在今天下午他才知道,他甚至都不是他爸亲生的,而他的亲生父亲,不是他爸,不是他二叔,而是一个连他妈都不知道名字的人。
说难听点,他就是他妈当年一夜情借种借出来的,一生父不详的杂种。
这谁受得了?
他当时听他妈说完就崩溃了,而他这个一年到头大半时间都在外“出差忙碌”的亲妈还振振有词:“当初如果不是你爸,我根本不会要你,是他说的就算不是亲生也没关系我才生的,你有怨恨也该找他去,我已经为了你们俩牺牲够多了。”
这女人,就像他早就知道的那样,比起时不时把他往医院打的陈司砚,她对他更像个陌生人。
活了十八年才知道自己没爹也没妈,连个家都是靠谎言撑起来的,陈陶真是难过得不得了,觉得自己前面开车撞楼时应该把油门开大点儿,干脆一下把自己撞死算了,省得现在跟个疯子一样在这儿砸东砸西,砸了半天都没人理他。
“好了,别说了,电梯响了。”陈陶心里的委屈杨姿珍可不知道,她只知道陈司砚打起人来不得了,连忙把人往外推,“你爸要下来了,快走。”
她是亲眼见过陈陶挨打的,倒不至于被打得满地找牙,但满地打滚是有的了。在陈家待了三年,照顾了陈陶三年,多少也有点感情了,这孩子是不怎么好管教,但也不是个没良心的坏孩子,这回是真闯了大祸,万一被打出什么好歹来可怎么办?
“我不走!”陈陶甩开杨姿珍的手,“这是我家,我凭什么走!”
“没人说这不是你家啊?”杨姿珍急道,“你爸下手多重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