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静悄悄的,再没有一个人说话,纪清的语气无疑是轻松的,可每个人都觉得有莫名的巨石压在心口,憋闷窒息。
邢墨是最先起身的,他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处死寂之地,脚步很轻,没有打扰到任何人。
接着,聂杨也离开了。
随后,就连傅归也走了。
只有倪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思虑良久,温和地开口道:“您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为什么季家没有家主,也能够有条不紊地运行呢?”
纪清默默地看着脚边的梵洛,摇头。
“死侍忠于家主,其实暗含了两层涵义,第一,字面意思,第二,忠于与家主具有同等地位的人。”倪深稍稍侧过头去望着纪清,“您不知道,大部分季家人自己也不知道,除了家主之外,季家还有一位能够与家主平起平坐的人物。而正是有了这位人物的存在,季家才能运转如初。”
“他是谁?”
“没有名字。”倪深缓缓摇头,“他与我情况相仿,历代传承,却只有一个称呼——他是季家的杀戮意志,简称杀戮。”
纪清皱起眉。
“知道杀戮存在的人很少,就算是亲王也不知道他的存在。他或许是比你还要孤独的人,却也是与你一样强大的人,如果你能够与季家和解,他将是你并肩同行的最好搭档……但现在看来,你们却变成了必要鱼死网破的敌人。”倪深微顿,似乎在整理思路,“可以这么理解,杀戮虽与家主的地位平起平坐,却一个主内一个主外。本代的杀戮因为不得已才接手家主事务,却也极少露面。您所经历过的,大多是本代杀戮的决定,包括摇鸢大战、背叛和战协议,以及您被投入养殖场……这些看似由亲王来落实的事情,其实全部来源于杀戮一个人的决定。而我,在家主消匿期间一直听令于杀戮,才会知道这些事情。”
“所以,现在你与杀戮还有来往吗?”纪清轻飘飘地看了倪深一眼,倪深霎时看懂了这个眼神——他不信任自己。
“对于死侍来说,家主的优先级是高于杀戮的。”倪深露出无奈的微笑,“您或许听说过我的身份,影子亲王。这个影子最先是由家主培养起来的,因而首先忠诚于家主……您不信我。”
最后四个字显然有些委屈。
纪清淡淡地“嗯”了一声:“无论如何,史上都从未出现过影子亲王直接听令于家族的事情。想让我信你,拿出点实际行动来。”
“没有阻止您杀掉季锦,这不算吗?”倪深婉转地提醒纪清。
纪清瞥他一眼:“不算,重来。”
倪深轻轻叹气,眼底却含了点笑意:“您又为难我,大人。”
……
傅归追上了聂杨。
对于时生亲王的出现,聂杨稍微有那么一点诧异,两三秒之后,便镇定自若了:“您有什么事?”
傅归略略蹙眉,似乎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他踟蹰着,犹豫着,放轻声音问道:“从头到尾,你都知情?”
聂杨眯起眼睛,似乎是在回忆:“大部分都不知情。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管理者罢了,如果不是大人主动坦白,我也不可能知道他与季家的渊源。”
“从前的小清,是什么样的?”
听闻这个问题,聂杨怔了下,他将涣散的目光聚在傅归身上,忽地低笑一声:“时生亲王,您恋爱了,这让您的弱点清晰地暴露了出来。”
傅归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微风吹了半晌,他承认道:“是。”
“您找我,只是想了解大人小时候的样子,是不是?”聂杨像平常那样似地露出平和的笑,说出的话却意外锋利,“抱歉,无可奉告。”
傅归愈发沉默了,而这无形中助长了聂杨压抑多年的锋芒。
“身为罕见的人兽后代,我的实力毋庸置疑,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大人,单是遇见你们,还不值得我纡尊降贵——”这话极狠,甫一说出,连聂杨自己都吓了一跳,但紧接着,无与lun比的满足感支撑住了他的底气,“时生亲王,这太不公平了。你们的爱轰轰烈烈强夺豪取,而我的爱偷偷摸摸卑微至极,现在,您还要让我袒露与大人相遇后最宝贵的回忆……这太不公平了。”
傅归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他第一次见到如此锋芒毕露的聂杨。
“请您别忘了,我也是大人的爱慕者,我也想要大人满眼满心只有我。爱这个东西太自私了,自私到一定地步——”聂杨微微一顿,没能说出后半句话,他看了傅归一眼,转身欲走。
傅归轻轻呼气,低低沉声道:“别做傻事。”
聂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傍晚,聂杨照例来到纪清住处汇报兽军情况,这住处就是纪清当年被俘虏后所住的地方,只不过如今早被改造成了办公处,安宁清静,叫人不敢轻易造次。
宽敞的办公桌上放着一碗早就冷掉的面,聂杨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公事公办地向纪清陈述养殖场兽军的数量与健康状况,纪清则认真而专注地在兽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