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王氏,巨大的古宅坐落在晋安城内。
王家后园里古柏参天,十分茂盛,各色怪石点缀在园内。
与之不符的是王家老太太房里寂静无声的诡异气氛,元生趴跪着行着大礼,豆大的汗珠落在地上砸出声响。
王家四房老爷皆都在场神情不耐,隐隐对这个久负盛名的医师动了杀心。
王培安默默叹气,因为祖母的病叔伯们杀了多少医师大夫,再这样下去朝中谢家弹劾的奏章恐怕都要堆满皇帝的御案了。
他上前几步,冷声漠然地问,听说你治好过天花?
元生将头压得更低,方才他就琢磨出可能会命丧此处,控制住颤抖回答,回公子,有这么一回事。
这样有才,连我祖母的病都瞧不出来?王培安最恨这种无才无德,作假虚荣之人。
不满公子,小人师从...师从沈氏。
元生脑内小人不断撕扯,本不该将老师扯进这是非来,但...是他无能,愧对于她的教导。
话音刚落,大房老爷拍案而起,怒声呵斥,一派胡言!那沈氏谁人不知是个书香世家,哪里来的神农扁鹊!
元生这会儿反而没有被他的气势所吓到,立起了腰杆,语气自豪。
小人的确师从沈氏,沈家嫡三小姐沈听筠,其母为贺氏大女儿贺姜。那场小规模的天花得以好转便是老师的手笔,我只不过学了老师的皮毛而已。
听完这番话各有所思,这贺氏医术倒也真不愧于那闻名天下的名声,只叹仅有一人担当起这传承重任。
王培安却有些愕然,不出差错的话这沈三姑娘不过才二八年华便收徒看诊了,倒是个有才情的。
元生还在继续,老师因不愿透露出身,行医授课时受过多少质疑委屈,尽管这样还不计前嫌尽自己所能传道授业。这偌大的晋安可能会有人不知道她沈听筠,但你随便拉一个医师普通老百姓谁人会不知道朱雀巷的沈三娘。
等元生把沈听筠天花乱坠地夸了一通,在场的人心里早有了数。
来人,去把沈家的三小姐请过来。
元生反应过来,重重地磕头求情。
大人公子,小人不才粗鄙,请求你们善待老师。她不过是一介女流,还望不要过多苛责于她。
王培安觉得有几分趣味,轻蔑地看向元生。
你当我王家的人都是吃人老虎不成?
元生不敢言语,按他的意思退下离开。
老太太身边的亲信王嬷嬷亲自去请了沈听筠,初见时多少为她的容貌气度所惊艳,不过世家便是世家,嬷嬷的礼仪分寸丝毫不差。
派长安去经营她花费多年心思才成为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是假,搜集满家情报却是真。
沈听筠敢说,她知道的与那从小就待在王家的家生子所知道的相差无几。
王嬷嬷一路上不着痕迹地打量这位沈三小姐,暗叹还是自己见识少了,下品门第竟能养出这样的姑娘,比之自家的七小姐还胜几分。
尽管沈听筠有过心理准备,但还是暗暗咂舌不愧是老牌王族的富贵。
从大门进入以后,跟着王嬷嬷往东转弯,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向南大厅之后,仪门内大院落,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项耳房钻山。(注1)
好一个四通八达,轩昂壮丽。
毕竟是位未出阁的小姐,等沈听筠看诊时,房里只剩下一位坐着木椅似双腿有疾的貌美妇人和些嬷嬷婢女。
这夫人气质忧愁,神色淡漠,很是眼熟。
沈听筠不敢多看,行了礼,走到床前细细为王家老太把脉。
一刻钟过去了,连那位神色淡淡的夫人都有了着急之色。沈听筠心里大概有数了,默然地跟夫人对视了一下。
女公子,可是诊出什么来?有何不妥?
这时沈听筠想起来,这位恐怕是王家五公子王培安的母亲,王家三房夫人,于敏。
夫人莫唤我女公子,实在是愧不敢当。敢问夫人老太太可是时感倦怠,全身乏力还有些厌食?
王三夫人吃了一惊,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声回应。
沈听筠了然,果真是坏血症。(注2)
交代好医治的药方,叮嘱了注意事项以后,作出一副完事走人的样子跟主事的王三夫人告辞。
夫人,老太太这病需要悉心照料,如若不妥善处理,恐怕会导致下肢瘫痪。
王三夫人白了脸色,自身本也是个瘫痪之人,婆母如此好的人怎会落得跟她一样的下场。
沈听筠看着她的脸色,心知这火根本不够,就这样还得不到她想要的。于是诚心建议般,宽慰她,
夫人莫过担忧,让医师留在府中按方子上每日治疗便可,若有什么难处再来寻我就是。
王三夫人听了连忙道谢之后没有再言语,愣神的功夫,沈听筠拜托旁边年轻俏丽的丫鬟带她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