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珀前脚刚走,夜阑就一头雾水的回来了。
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破蜘蛛Jing,一时像是等着他,一时又没命的跑。他一路莫名其妙的追到了梅山,越想越觉得奇怪,放心不下阮照秋,又忙忙地赶回来。
可就在他踏进房间的那一瞬,就全明白了。
原来是他。
居然是他。
司珀应该也设了界,可是走得匆忙,这屋里仍有他身上常年不散的清冷气。
这清冷气他太熟悉了。
怎么会是他呢?
夜阑想着,就忘了设界。他脚步踉跄着往床头走去,撞到了桌子,咣的一声响。
睡在外间的端月听到了动静,披了衣服推门进来看,一眼正看见夜阑红衣散乱,长发垂腰,怔怔地坐在阮照秋的床头发着愣。
她吓得瞪着眼睛张大了嘴,不知道该叫人还是该上前质问。夜阑见了,瞬息之间就欺身上前,紫眸眼波流转,看着她的眼睛,娓娓说道:不妨事的,你们小姐睡得好呢,去吧。她不知怎的就点了点头,转身又出去睡下了。
夜阑这才重新设了界,回床上贴着阮照秋躺下。
她身上也有他的味道。
夜阑不知怎么就有些鼻酸,望着帐顶,搂紧了阮照秋,回想起他初见司珀的时候。
那一天夜里,他本来都睡下了,六哥偷偷溜进屋里来找他,说要带他去后山的断崖处找一株千年灵芝,若是能摘下来,他的天生九尾就又能施展开了。可是真去了后山,除了天上一轮明月,山间黑影瞳瞳,哪里有什么灵芝?他的好六哥把他带到地方,随便指了一处黑漆漆的树林,就隐了身形自己先溜了。
他学艺不Jing,站在断崖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山崖上风大得很,吹得他的衣摆上下翻飞。他就这样站在那山崖上,握紧了拳头,咬着牙,满腔尽是又一次被戏耍的悲愤。
他其实也知道他不该信六哥的,可是他想他的九尾能回来。
又是一阵风吹来,打散了他的头发,发带随风飘到了身后漆黑的林间去,被一只冷白的手握住了。
狐十四,怎么这大半夜的不睡觉,一个人站在悬崖上哭?身后有人说话,声音清朗好听,像是夏日梅子汤里的碎冰。
夜阑这才觉得脸上凉凉的,原来自己流泪了。
你谁?他抬起手臂用袖子擦了擦脸。
昨日宴席上不是才见过?白皙的手指递过绯红发带,我叫司珀。
夜阑想起来了,是那个一身冷气的金瞳白蟒。
你的九尾呢?怎么没了?司珀又问。
你怎么知道我有九尾?
你刚成年不久,不是在你父亲的寿宴上施展过一次么?那时候我也在。司珀的声音在风里显得有些飘忽,后来几次来做客,怎么就再没见过了?
我不知道。夜阑靠着山崖的石壁,坐下了,幽幽地说:不过,你这人看起来冷若冰霜,像是个能守住秘密的人。
自他的九尾不见了以后,好像大家都对此事避而不谈。他总想能找个人说一说,可是似乎他的九尾已经成了族中的禁忌。
司珀是外人,想来是不知道他们狐族这莫名其妙的忌讳。而且这几日他就要走了,想来可以跟他说?
我打小性情冷淡,就算我想说什么秘密,只怕也没人愿意听。司珀也在他身旁坐下了,我此前从未见过真正的九尾狐,那是第一次见,真是叹为观止。难怪那时候我父亲说是大吉之相,你们狐族有望了。
夜阑听了,脸上没有一丝喜色,眸色渐冷:就是拜你父亲所赐,这九尾没了。
这又是何缘由?
夜阑曲起双腿,在夜风中抱着膝盖,脑袋也搭在腿上,说道:我天生九尾,打小聪明,曾经学什么,都比别人要快三分。加上我是老来子,比起我的兄长姐姐们,都要得我父亲的宠爱。本来老幺得宠也是人之常情,可我母亲怕他们欺负我,时时交代我不能仗着自己聪明就乱出风头。只要我出了风头,回去一定要打我,让我下次再也不敢。
你母亲也是为你好,你的兄长姐姐们都比你大了许多。小时候觉得你讨喜有趣倒无所谓,如今你大了,又得你父亲喜欢,只怕他们心里都有些芥蒂。
你说的对,我小时候虽然不明白,现在却很明白了。夜阑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我出得最大的一次风头,就是你看见的那一次。回去以后,自然被揍得很惨。我委屈得很,哭了一夜,第二天起来,九尾就没了。
就这样?这算是个什么缘故?
就是这样。所以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夜阑边拢头发,边咬着发带要束发,声音就有些含糊不清,我今夜来这里,也是因为我六哥说这里有灵芝,若是寻着了,我的九尾便回来了。
司珀听了,却笑了,你明知道他可能是骗你的,但还是来了,是不是?
夜阑没说话,只望着夜空苦笑,手上抖了一下,头发便在指间又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