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人多,各道声音下一片乱糟糟,江荷隐约听了几句,大概是在说要买什么孝裤,几人在讨论要买多少多少条。
这种事也轮不到江荷说话,她跟二伯母和堂姐妹打过招呼便拿了个凳子在门外坐着,等着他们一起前往殡仪馆。
她安静地坐在屋外,呆呆地看着巷子对面房屋的墙壁被小雨逐渐打shi。
想着三伯这凄凉的一生,心中难免难过,鼻尖一酸,眼泪就又逐渐溢落。
怪三伯也是个不争气的,成日好吃懒做游手好闲。
平日这群亲戚都看不上三伯,谁家都不欢迎他,五十好几的人还独自住在山间村子里,无依无靠。
江荷也怪自己,每个月就给他转个三五百块,还自认为做得有多好。
这回他离开得这么突然,nainai要是知道她最爱的儿子就这样走了,不知该有多伤心。
又想到年迈的nainai辛苦养自己这么一场,却什么福气都未能享受到便走了。
神思散漫间,江荷越想越难过,悲从中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就在这个时候,江石不知怎么回事也出了屋。
他的目光并不曾在江荷身上停驻,也没跟她说话。
他拎着电话在门口的屋檐下走来走去,一会儿打电话,一会儿发信息。
那来来回回一顿忙的,虽然通话声音并不大,但朗朗澈澈的声线落在江荷耳中甚是动听。
自顾默默垂泪的江荷,耳朵竟开始不由自主地捕捉细听他与人谈话的内容。
视线便渐渐不由自主地随着他挺拔修长的身影晃动,结果眼泪也就不由自主地慢慢敛了起来。
他们的第一次独处,在这样一条被雨丝包裹,四下无人的小巷中,视线几次交汇,但谁也没有和对方说话。
似乎因什么习俗规矩,长辈不可进入法事灵堂,江石是堂兄弟里年纪最长,俨然便就是主事了。
忙忙乱乱,各人很快便开始出发。
他在安排车辆座位时,终于和江荷说了第一句话,荷妹走,你和他们坐我车。
江荷闻言微怔,二十六年的岁月中,自幼也就只有nainai和三伯会唤她荷妹。
本以为随着三伯的逝去,这个称呼便从此再不会在世上响起了。
此刻,江石这带着几分亲切与温软的一唤,令她的嘴角不由轻轻一牵。
整场法事从傍晚一直到深夜十二点多。
江荷随着堂姐妹烧完元宝蜡烛奉了香,便长久地跪坐在灵前。
法师一直在敲敲打打唱唱跳跳,吵得她太阳xue直跳,实在是没有多少伤感落泪的情绪。
放空的目光便情不自禁地随着江石的脚步移动。
一屋子表兄堂弟姐妹,似乎也只有江石在忙前忙后跑来跑去。
他虽不是捧灵的人,但各种事情却俱是他在拿主意。
夜已深,雨势渐大,法师开始唱祝词。
江荷方知法师每唱一句,亲属便要在香案奉上功德的钱。
她此前没有一丝准备,包里什么现金都没有,正思量是不是要与堂姐开口时,江石便拿着一沓零钱四处给大家分。
他大概是去弄零钱了,从外面小跑进来,周身淋得都是雨,黑色的外套都加深了几度颜色。
分了一圈,他最后递给江荷,顺势也在江荷身旁的位置坐落。
地上只铺着两张席子,能坐的地方并不大,俩人靠得非常近,肩臂都已相触。
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夹杂着雨水的shi气,在香烛雾绕中悄然包围了江荷。
隔着咫尺距离,江荷悄悄转头望着江石的侧脸,见他额前被雨水打shi的几缕发丝还在往下淌着水。
她突然想,三伯为什么会常常和她提起石哥?
想必是这个人素来待他都是不错的。
而现在,三伯躺在这里,一室表哥堂弟玩手机嬉笑的不在少数,果真也就只有这么一个石哥在为他尽心尽力奔波受累。
江荷的目光凝在江石的身上,心底深处猛然有一种莫名的悸动与凄然向她袭来,眼泪竟毫无预兆地突然迸出。
她竟突然觉得非常遗憾,这样好的一个石哥,她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去认识!
往后没了三伯牵线,她是否还有机会去认识这样的江石?
心尖微疼,也说不清楚是为了三伯还是因了这种遗憾,江荷哭得无声无息。
江石却忽地转过脸看向江荷。
四目相交,江荷含着一眶泪撞进了他漆黑的眼眸中,一刹魂荡。
江石的黑眸没有表情地瞧着她,江荷怔住了。
这一刹那间,万物都似已隐去。
她只觉得周遭一切的声音都在慢慢淡去,她再也听不见身边的任何声音。
胸膛里的一颗心似屋外飘飞的雨点一般,在天地之间悠悠荡荡。
她的眼晴定定地看着江石,一刻都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