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冬至起,我便被关在这偏房里了,腹不饱睡不足,夜里屋檐上还有虫鼠熙熙索索作祟的声响。
这些我都不甚在意,总是比以往住那北宛来的自在。
从前住在北宛时那婵月每月少不得数十次要来嘲弄我,或许这是妾室对正室少不了的怨恨。
寻常人家是如此,这东宫里亦是如此。
但我并不是软柿子,我虽知作为女儿身且身在达官显宦的大世家里,将来必定是政治的筹码,但父亲为政治利益将我嫁与当朝太子令我的怨念与日俱增,可我毕竟无力于父亲作对,便将这怨气撒在那不知好歹的蠢物身上,哪怕是一逞口舌之快,也足够微微平复我不甘的心。
那婵月说她是个蠢物也不为过,每每与我斗嘴讨不到好,便去太子那里哭诉,聂云奚那竖子自然是动不了我,便卑鄙的罚我抄女训,女戒,而那婵月见聂云奚罚了我,便又是趾高气昂的来与我斗嘴,又是气冲冲哭的梨花带雨的去找聂云奚,抄书这处罚对我没有实质性伤害,最终还是要落与下人手里,而那蠢物却乐此不疲。
我也庆幸这厮只会同我斗嘴,没有同父亲府里的十多个姨娘个个诡计多端,下流招数尽使,斗得死去活来。
我的娘亲为正妻,为人温和端庄善良,从不争风吃醋,最终却也死于那场宅斗中。 我心想若是这厮对我放暗箭,我是万万应付不来的。
但我被关进这偏房的原因,也正是因那婵月。
在那前不久,我在北宛发现几株含苞待放的杜鹃,我向来对这些花花草草尤为感兴趣,只是这太子似乎对花粉过敏,偌大一个东宫不曾有半朵花。
我每日悉心照料,抓虫浇水,在身边未曾有人时我还对那花儿说过话,养这花儿便成了我在这四方庭院中的一大乐趣。
后来聂云奚来过几次,许是看出我喜爱花儿,竟找人移植了一大片花儿过来。
我心中不屑,不愧为权倾朝野的太子殿下,七窍玲珑,洞悉人心,果真不假,将这手段用在情场上,也难怪得整个长安城里所有少女倾慕爱恋。
然而不出几日,婵月风风火火来到我的院子,玉指指着那大片花朵,沉着脸冲我喊到:“我是没想到你有这等本事,还以为你真如那瑶池的白莲花,真不爱殿下。”
我从小性子直,凡事经不起激,连娘亲都曾警告过我,一定要沉得住气,万事不可莽撞,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忍一时之辱,日后定能百倍奉还。但我从还是左耳进右耳出,现下想来,我可能的确不是做大事的料,但当下辱,当下还,也是极爽的。
那日正巧我的一株杜鹃不知被哪个不长眼的下人踩死了,怒火中烧,我便有意拿她撒气。
“你这泼女,不愧为青楼女子,说话也好不修边幅,聂云奚将你宠的没了边,你便开始是非不分了?这花儿可是他自己上赶着送来的,与我有何关系。如此泼辣蠢笨,我看那女训你也得抄个百十来遍才好。”
其实这番话也不全是故意气她,我也在为自己讨回脸面,我在这不得宠,东宫皆知,长安城皆知。
但是他们不知,在洞房花烛夜时,聂云奚竟是来房中揭了我的盖头便走了。我虽不喜他,但此番也是觉得受了莫大的耻辱。
不过这一番话下来,婵月脸都白了,她曾是青楼花魁,身值万金,被太子纳了回来,是受宠若惊,自是不愿承认从前的身份。先前有几个长舌婢子私下拿她从前的身份做玩笑话,叫她知道了,俱割去了舌头。
不过我可不怕他,她敢来与我撒泼,我便要她下了她的脸。
犹记我小时不爱念书,与那教书先生斗嘴,也是将那先生气向娘亲告状,于是没少挨过娘亲的板子,现下想来也是悔不当初。 我是府邸里唯一一个念过学堂的小姐,只因娘亲一再坚持,女子出生便是低人一等,那更要才学具备,才不输男子。只是我小时玩心甚大,见姐姐妹妹们每日轻松自在,跟姨娘们出去游玩,而我终日与戒尺作伴,好不甘心。于是逃学出去玩,顶撞教书先生是少不了的,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娘亲去世,父亲便没让我再去过学堂了,我满心欢喜的加入到姐姐妹妹们游玩的群列中,听得她们讨论那些胭脂水粉,讨论那国相府里的二公子如何如何的风流倜傥,鲜衣怒马,我没由来的觉得无趣烦躁,我开始想念我的学堂,想念娘亲,想念与我吹胡子瞪眼的教书先生。我知晓父亲不会再让我进学堂,我便去找哥哥们要他们的书本来看,直到嫁人那日,我才开始将书本搁置在一边,但在那时,四书五经我已是信手拈来,学识也不输与哥哥们。
现今我伶牙利嘴,也正是读的书多了。她这等风流子女,又怎能和我斗。
“你休要胡说!”婵月花容失色,一把甩开馋着她的婢女,扭着腰走朝我走来。 瞧着她这柳腰花态婀娜多姿,我不由微微叹息,若我是个男儿身,定要将她抢了去,藏于房内。
“云椿沁,你是不是知晓了我怀了殿下的孩儿,你才这般沉不住气用这等下流手段,要将殿下抢了去!”
我有些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