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末世的第三年零七个月第十一天。
看到大厦背后的天光再次变成暗紫色,陆琢划下了记录时间的一道横线。
墙上已经有十五道横线了,他们在这个丧尸包围的医院里呆了十五天。第六天时,妹夫带着主要战力突围,说去离这最近的要塞搬救兵,留守的几人为了掩护,消耗了手上五分之四的弹药。他们先是靠食堂里部分未腐烂的食材果腹,然后开始找寻仓库和病房内半腐烂的蔬果。三年,足够任何东西烂成一摊脓水,这些蔬果也许是上一群避难的人留下的,幸运地在刚过的严冬中保留了下来。
留守的加上陆琢共六人,重伤一个,断腿一个,轻伤三个,以及一个被隔离在角落的陆琢。重伤的那个早已奄奄一息,在即将变成丧尸的时候被陆琢手起刀落砍下了脑袋。断腿的从病房里翻出根拐杖,和轻伤的三人每天在医院里巡逻,寻找食物的同时清理遇到的丧尸,开辟更多的安全领域。
陆琢缓慢站起身,伴随一阵哗啦啦的声音。一根原本用于锁车的铁链锁住他的双手,阻碍了他的大部分行动,随着十几天的生活,手腕上已经磨破了皮,陆琢望着铁链上生长的一层锈蚀,思考自己得破伤风而死的可能性。
一旁围坐一圈的四人闻声望了过来。陆琢说:“厕所。”四个人里站起两个,准备护送陆琢。断腿的也站起来,叫道:“等等我也去。”
本着不能让成员落单的原则,一行五人浩浩荡荡地走向西边尽头的厕所。
在主要战力离开之前,一伙十人清理了整整三层楼的丧尸,随后将这些日后可能成为瘟疫源的尸体扔出门外,但他们只来得及搬了两层楼的尸体就走了,现在剩下的四个伤患实力有限,将第三层的路大致清扫出来便收手,转而将Jing力放在寻找物资上。
陆琢和叫王成仁的断腿小哥并排小解,完事王成仁抖了抖鸟,突然灵光一现。
“我说怎么好像忘了啥,白天去南栋时候,看到个中药房,门锁了进不去,我一个人破不开,想着回来叫你们,结果就忘了。”
轻伤的一个,郑楚,骂道:“不知道早说!”
看看离天色全黑还有段时间,一行人转而向南栋走去。
南栋是住院部,满楼的人为丧尸形成提供了丰富的物质基础,也是他们清理起来最麻烦的地方。一进门,就看到远比中栋更多的尸体横七竖八地陈在地上。空气里逸散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争先恐后地扑面而来,涌向背后打开的门。
郑楚一脚将一具尸体踢到墙边,问:“老杨,老闻,你们剩这么多?”
“里面过道都好了,剩的这些拖到大厅,准备明天来再弄。”被叫到的两人一个叫杨熙舟,一个叫闻皓。
“说来奇怪,我们进来时候,这的尸体大部分都还没烂透。”闻皓半是询问半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王成仁在前面带路,他们穿过大厅,爬楼进了二楼走廊。两边是一排排病房门,第一扇门里就有乒乒乓乓的声音,想必是某个丧尸打不开门,在里面独自走来走去。
一行人放轻脚步,向纵深行进。
突然,陆琢停下步子,拦住了后面的两个人,前面的郑楚不明所以,但还是把王成仁拉了回来。
在一片寂静里,前面的走廊里响起啪嗒啪嗒的声音,像是某人光脚踩在地砖上,一步一步,些微错乱地走了过来。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的一扇病房门上,门把手缓慢地转动,似乎是那个人突然滑了手,又啪一声弹了回去,然后再次转动,发出内部零件干涩的剐蹭声。
拥有开门的智商,极有可能是个二阶丧尸,能轻松放倒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门开了,锈蚀的转轴吱嘎吱嘎地叫着,一道黑影从门上正方形的毛玻璃后晃过。
他们掐紧呼吸。
一只苍白的脚踏了出来。
门后走出的是个骨瘦如柴的少年模样的东西,十五六七的年纪。他慢慢转过身,面向他们,露出一张美丽的雌雄莫辨的脸,其上双眼中带着迷蒙,被苍白肤色衬得像是某种妖物。宽大的病号服罩在他身上,显得身体格外单薄,纤细的脖颈和手腕仿佛快折断。
尽管长得不像以前见过的丧尸,但这少年的出现本身就透着诡异,难保不是什么更高等级的存在。趁着这东西还一副茫然的样子,郑楚果断地反握匕首冲了上去,一道冷光划向他细白的脖颈。
电光火石之间,少年迷蒙的眼睛突然一亮,被惊醒了一般,上身一仰躲过郑楚的攻击,顺势抬腿踹在他胸口,直接把一个大活人踹出几米远。
陆琢几人都被镇住了,僵在原地惊悚地望着少年。
少年还保持着一个进攻姿势,眼里倒是清明了些,他眨了眨,目光从他们脸上依次扫过,张了张嘴,发出几个喑哑的音节,然后缓慢地,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们,是,谁?”
他迷茫地侧了侧头,又问:“这是……哪、儿?”
……人类?
陆琢几人还不敢有什么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