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池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的,或许是由于危险到临前一秒的本能,她蓦地惊醒,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见了远处的火光,以及身边不远处刚刚擦身而过的一个黑影。
她瞬间听清了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混杂着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一起,如同爆炸一样在脑海中猛地炸开一道血色,她立刻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继续搜!他们跑不远。”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刻板生硬,和那日她在地下室时听见的一模一样,只是如今她身边的人,已经变成了还在昏睡不醒的柳眠。
“马都找到了,人还能找不到?最近的驿站还有几里地,靠着两条腿能走多远?”那人冷漠的强调着,“郑三,带着一队人沿着这条路继续追,发现痕迹立刻传信,我们再跟上。”
“是!”
这声音很近,近到池汐几乎能听见他们衣物摩擦过树叶的声响,多亏夜色浓重,也多亏有繁茂的树叶遮住了她的半个身体,才将她的身形掩盖了起来,不至于一眼就看见。
可是,她藏不了多久。
火把的光一旦靠近,就会将她这个狼狈的模样一览无余,连带着柳眠一起葬送了去,但,往哪躲?
秋日的树林中永远都带着无数的枯叶,鞋履轻轻踩过尚且有声音,更别说还要拖着柳眠一起躲藏。
她来不及想太多,用最快的速度掐了一把柳眠胳膊上的rou。
他能醒来是最好的,他最好能醒来。他那么聪明也那么有方法,只要他醒过来,就一定有救……
她这样想着,手指却止不住的发抖,双腿因为长时间的承重已经变得又麻又酸,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上面噬咬,但最差的结果也同时发生了——柳眠一动不动,无论她怎么用力的掐,对方都毫无感知。
恐惧浓重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会让人心都变成黑色。那是池汐第一次绝望到这般程度——坠崖的那次没有,在地下室的时候也没有,起码那个时候她可以有所依靠,可以盼着又谁来救一救她,但这次不一样了。
没有人能救你。
除了你自己,别无所依。
她无疑是不想死的,这世界上没有人会不畏惧死亡,她不是什么伟大到可以毫不犹豫牺牲自己的壮士,也不是什么世间别无牵挂的杀手,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皇帝,一个只想好好生活,并且怀揣着无数俗气心愿的小皇帝。
可是不正因为她是个皇帝吗?
池汐的嘴唇还在轻轻颤抖,有叶子的破碎声刚好从身侧传来,与之一起到来的,还有穿过树叶缝隙的稀疏火光,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那只原本掐着柳眠胳膊的手,在胡乱摸索中,寻到了他后腰上的一个东西。
那是一把匕首。
亦或是说,那把匕首,名之为希望。
你瞧,老天都觉得她命不该绝。
一道响彻天际的惊雷劈下的时候,池汐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为什么今天天色可以昏暗成这般模样,也明白了为什么这日寒风四起,直刺骨髓。
她脑子从来没有那么灵光过,身边的脚步声仍然断断续续,她捏紧了那把匕首,猛然意识到了今日这局,该如何解。
人的眼睛是有时效性的,在未曾适应黑暗的时候,一道突然的明光会剥夺所有视觉感官,或者换一个名词来描述它,称为短暂性失明。
而闪电与雷声,恰巧都是她需要的。
闪电过后的那声巨响,可以恰到好处的掩盖住她拖拽柳眠所发出的所有声音,而借着明暗交替的短暂时间,没有人会看得清楚。
现在她需要的,就是第二道雷!
她慢慢拎着匕首放在地上,腿部的肌rou也紧绷了起来,她比谁都明白接下来她所要做的一切容错率都为零,必须,要一次成功。
在心脏的剧烈跳动中,第二道闪电如约而至,她听见不远处的嘈杂声音加剧,有人嚷嚷着什么加快速度,痕迹要消失了,还有人嚷嚷着收好火把,但这些在池汐耳中都变成了没有必要的背景音,她只紧紧注意着身体左侧不远处的脚步声,终于,雷声响了。
池汐猛地把柳眠推至一边,一蹬腿,站起身来,所有声音如愿以偿的被轰隆声遮掩,而柳眠如她所想一般横卧在地上,没有光照的情况下,像是一条没有生命的树干一般。
她挪到了身体正前方的一棵树背后,手中死死的攥着一把开了鞘的匕首,从树后看向自己刚才的位置。
而第二道雷声渐弱的时候,方才藏身处附近的树叶,忽地被人掀开,一道火光照了进来,与此天空中一片明亮,第三道闪电伴着外面稀稀落落的雨点声,一同照亮了柳眠卧在地上那道毫无生气的身体。
拿着火把的人回头便想要喊,零星的雨点将火把浇的明明灭灭,只是刚刚好,第三道雷声在耳边炸开!
那人的呼喊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让每个人都耳膜一震的雷声,这道雷声远比前两次更甚,也是在同一时间,池汐毫不犹豫的从树下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