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城是能看到极光的。
昨天电话里沈铎是对她这么说的,所以结束任务之后,他带着她两个人开车到一处寂静的山坡上,停稳了车牵着她的手往下走。
几乎是刚刚跑下山坡,地平线上就出现了一片亮丽的光晕,虞卿正要激动地喊出声,却猛然发现男人握着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放开了。
她迷茫地转身,看到他站在下滑的坡路中间,正笑容温和地遥望她。
他不来吗?
女人疑惑,开始往回走,想要拉他过来,可是任凭她怎么走,两人中间都永远存在那段距离,不缩不减。
她慌了,无助地四处张望,发现身后的光芒业已消失,再回首去看他的时候,刚才还立在那里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车子,还有他所倚靠的柏树,都消失了,她随着脚下一空,身体腾起跌入万丈深渊,眼前便只剩一片漆黑。
啊......
一声叹息一般的无力叫声,女人从噩梦中惊醒,手一下伸到枕头下面。她发际被汗水浸shi,脸上附着一层shi凉的泪水,面向窗外时闪着晶透的萤光。
虚弱的嘶吼没有吵醒任何人,上铺的喀莎也好好酣睡着。她惊魂未定,伛偻着上身用左手捂着狂跳不止的心口窝,右手慢悠悠地挪出来,掌心握着卫星电话。
按亮一看,刚刚夜里十二点多。
她睡了没多久,却因为刚才的梦毫无睡意,轻声下了床爬上桌子,探出半个头出去看不远处那排样板房。
寒风把被窝里的温度一下吹散,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和平时没有什么不一样。
她就那么安静看着,手指缓缓磨蹭着手机,想象有男人的怀抱庇佑。
突然,一排士兵冲了进去,她目光急遽颤抖,手掌猛地捂住了嘴,可还是挡不住惊呼声从指缝中流出。
啊!
手脚不停使唤,慌张穿好衣服,脸上的泪痕来不及擦,冲出门一头扎进凛凛寒夜里。
......
这两日虞卿往来监牢多次,值班军士已经不再拦她。她刚跑到走廊里,迎面就撞到一个人身上。
被撞的那人纹丝不动,她却被顶的后退两步,等站定了,她才看清眼前人是郑锐。
双手抓握在胸前慌张询问:他怎么了?!
他?
郑锐理了理被她撞乱的衣服,我想怎么他都可以,毕竟他已经承认了他是截杀周上校的元凶巨恶,就是千刀万剐都行。
女人艰难蹙起眉心,樱唇快被咬破。
你说什么?他没有!
郑锐冷嗤一声不再回答她,大步往前迈,叫过值班军士:从现在开始到明天!重点看守犯人!任何人不能再进来,违者军法处置!
虞小姐然后他回过头,压低的眼眉里泛着黠光。珍惜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说完朝着最深处的监房看了一眼,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后转身离开。
身体被抽走力气,虞卿腿一软,跌坐下去的前一秒被旁边的士兵扶住。
谢谢。她目光涣散着道谢,声音沙哑无力到自己都陌生。
刚才郑锐话里的意思她听的明白,到明天,那么明天之后呢,明天之后他会怎么样。她使劲晃了晃头,瞳里已经水光潋滟。她不敢再想,手掌半扶半蹭着掠过墙面,踉踉跄跄地往里跑。
男人是斜躺在床边的,听细碎的脚步声就知道是她来了。
支起身子看着她,眼瞳依然是深不见底的黑。
卿卿?怎么还不睡?
沈铎胸膛敞着,露出里面大大小小已经结痂的伤口。伤口边缘皱起来,能看到里面新生的嫩rou。虞卿望着他,眼泪一下盈满了眼眶,捂着脸蹲坐在地上大哭。
她从没这么失态过,但现在顾不得许多。
唔......你,你怎么能,怎么能和没事人一样,他要杀你啊......
在这之前,沈铎不是真正的犯人,周乔山临走时的嘱托都是基于他只是有嫌疑。可现在他认罪了,一切就都变了,那些军令顷刻间形同虚设,要杀要罚全凭郑锐做主。
别哭了。
他走不到门口,眸色有些失意,只好虚虚地朝她伸出手。
生满了厚茧的粗糙大手悬停在半空中,带着灼热温度等待她。
眼泪无源,是擦不净的。虞卿撑着身子起来,缓缓走了两步后猛地冲进他怀里,双臂像藤蔓一下缠上他,就只想这么合在一起。
大掌依然悬着,怀中的娇香软体不住颤抖,发着虚弱的汗。
他抚上她的脊背摩挲着安抚,利剑般的鹰眸直射门外,看到没人,他压低了嗓子在她耳边问:丫头,我给你的电话还在吗?
悲恸欲绝的小人儿没起来,在他怀里点着头,毛乱的发丝蹭在他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