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吧。
送葬人做了一个长长的长长的梦,梦里有哭有笑。
他看见初登岛的他,身旁能天使转悠个不停,像只复读机一样问他为什么他的日光灯管不会亮,请他务必教教她,把她头顶的那盏烦人灯给关了。
他看见她偶然路过博士办公室,被一片破片地雷阵给惊呆了,随即兴致勃勃一个人开拆,好在这位炸学校妹技术过硬,全部安全拆除,让送葬人刮目相看。
他看见她给他送来亲手制作的苹果派以示欢迎,并热情邀请他加入当晚的天使小聚。拒绝是没用的,能天使拖也把他拖去了,一片闹腾中她在震天响的摇滚乐声中对他说:帅哥,快嗨起来啊!
他看见两人被分配到一个小队,能天使说要不要来比比谁解决的人多?她是罗德岛金牌狙击干员,能在她手下逃出生天的人不多。最终两人打了个平手,能天使拍着他的肩膀说为了庆祝要不要去喝一杯?她有坚雷零食网络的暗号,可以搞来一大堆零食,错过了可太可惜了!
他看见狙击训练室,她闹着要试试他的霰弹铳,却被极强的后坐力猝不及防给推倒,是他接住了她,能天使跌入他怀抱的瞬间,鼻腔萦绕了苹果甜香,他看见她红得发烫的耳朵和脸颊。
过往种种,悉数跑马灯似的在他眼前展现。
他看见四月一日愚人节那天,她把他拉去龙门郊外。在拉特兰教堂,祈祷完的能天使笑眯眯问他缺不缺一个女朋友,如果缺的话她可以上岗,保证恪尽职守绝不失信。
怎么会有人一点不矜持在教堂里对着男性说这样的话呢?送葬人不解,可是一句拒绝始终没出口,等到回神时,他才惊觉自己刚刚是说了好。
女孩开心极了,踮起脚尖就来吻他的脸颊,冷面送葬人变成了一颗红彤彤的苹果。
他看见他们星月下拥吻,看见他们裹在同一床被子里打游戏,分享同一块苹果派他学会了如何两个人配合出任务,学会了如何平衡爱情与生活,学会了怎么去哄一个女孩子开心,学会了从另一角度去欣赏这世界上美好的一切。
他也看见他们被一大群整合运动围追堵截,两人都受了重伤,通讯器也没电了,无法联络救援。
在好不容易找到的可以藏身的山洞里,两人为谁出去吸引敌人而争得面红耳赤。送葬人坚持他去,他在先前的战斗中中了术士的一击,即使这次活下去,也极有可能感染矿石病。而能天使不肯退步,她总是这样,哪怕身旁的人是送葬人,她也不会永远当那个躲在羽翼后的人,她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随时随地骄傲自信。她坚持她受的伤比送葬人轻,比他更有几率逃出包围圈。
两人争执不下,能天使干脆趁他不备打昏了他,将所有补给都留给了他,孤身一人去引开大部队。
她没能再回来,天使永远睡着了。
送葬人在她离开的第五天,等到了救援。
送葬人想,奇怪,旁观者怎么会哭呢?
他多可笑,自诩不需要感情,在生死关头,被她唤醒后,竟然自行删除了有关她的一切。
那些场景逐渐远去,两人一起的画面被撕裂开,只余送葬人孤零零一人。
他拎着箱子一个人执行任务,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写工作总结,一个人训练一个人完成所有事情,好似那个红发女孩儿从未出现过。
他以为自己过得很好,比任何时候都好,只是因为他忘记了那些同她一起的美好岁月。
原来人生也会有那样鲜花拥簇恣意潇洒的时刻。
他忘了,全都忘了。
送葬人几乎要感谢再次将他重伤的人了,感谢让他有机会再度想起。
也感谢那个叫Apple的女孩,不,应该改变称呼了,虽然她确实有Apple pie angel的外号。
感谢天使未抛弃他,再一次降临。
送葬人再一次醒来的时候,眼角尚有泪痕。
病房静悄悄的,他转过头,看见了天使。
她穿着那天和他去约会的那身白裙,虽然两人刚到目的地就被博士一个电话叫了回去,紧急任务,不得不去。
他们约定解决完后要申请一个长长的假期,两人一起回拉特兰。至于回去做什么嘛虽没明说,却心照不宣。
能天使在三月早春的阳光里,亲吻那把陪伴她许久伤痕累累无法再次使用的守护铳。
她没有实体,却能够靠源石技艺拿起一些东西。
她静默得亲吻着,神色虔诚。
时光都像停滞了。
能天使转过头来,与苏醒的送葬人遥遥相望。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万物复苏,冰河解冻,枝头第一朵桃花迎风而绽,转眼又是一次春回。
送葬人离开罗德岛时,送别的人很少。昨夜举行了彻夜的狂欢派对,不少人嗨了一夜根本还没起床。
凯尔希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出口的话却很温柔,记得定期来罗德岛复查诊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