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声琅琅,水声淋淋。
夏天的气息被雨浇得shi润,也稍嫌萎靡。陆洲洲望着窗外黑沉的天,提不起劲。
方妍,妳不好好念课文,嘴巴吃什么?鼻梁挂金眼镜,肚子微凸的男人,老气横秋立在讲台边上。
方妍吞下糖,起立张大嘴巴,伸舌囫囵说:我没吃东西啊。
陆常志知晓方妍是陆洲洲的朋友,方妍倒不知晓他是陆洲洲的父亲。
没有吃东西就好好念课文。
教书那么多年头,方妍以为能骗过他吗,不过她毁尸灭证,他奈何不了她。
触及角落女儿玩味的笑,陆常志板起脸,给她好自为之的眼神。他不是没发现她在课堂发呆,他是放养她习惯了,不爱仗着父亲及老师俩身分,太严厉管束她。
陆常志在陆洲洲五岁时,同她母亲离婚。他伤心是伤心,却没太久就走出Yin影,毕竟当初两人是相亲结的婚,同榻而眠后,他以为能在柴米油盐的日子中慢慢生情,怎料女人无情,结婚、生孩子是为应付父母,等年过三十五岁遇到真爱,她马上收拾行李,签好离婚协议书,干净俐落走人。让陆常志最为感慨的还非这事,女人改嫁后,居然生下一个大胖儿子。她父母重男轻女,自此跟陆家父女切割关系,不再往来。
陆常志自幼双亲过世,没什么亲戚,就陆洲洲和他相依为命。
他怕女儿对父母失望,从不谈与前妻的过往,他不希望她没有母亲的照养,变得敏感自卑,更不希望她浪费时间记恨她母亲。
陆常志领五班顺句念过一遍陌上桑,方妍悄悄转过头,吓死我,幸好我够机灵,一秒吞喉。
妳别噎到。
陆洲洲握着笔,给国文课本上的韩愈勾勒两条八字胡。
老陆眼神太利了。
妳没看见他有四个眼睛吗。
老陆让她隐瞒两人父女的关系,说在校园方便行事,她无所谓。他打她小就不愿管得太紧,怕她与他距离变远,总归她成绩没有不好,亦无不良嗜好,能上他在的市立第一私中,他已经满足。他只会不时对她念叨一句,妳的人生自己掌握。
陆洲洲听进去了,也因此养成自由灵动的性子。
水哗啦啦倒灌着,陆洲洲从二楼窗户看见模糊的影子撑着深蓝色的伞,在暴雨中艰难行走。
最后一节钟声还没敲,就有人先跑?
大楼两侧教室的灯,打映出他罩于运动外套内的挺拔身子,以及裤脚挽起所露出的Jing实有力小腿。
似有感知,行于雨水里的男生停下回头。陆洲洲近乎无声地诧异呢喃出他名字。
周恒。
雨像挂着的白布,周恒望一眼二楼的窗,因为雨势,他没看清她,然后窗被悄声无息打开一小缝,有什么坠落,扑通沉进肮脏的雨水。
他沉默地盯住一阵,终究拾起。
那是一块橡皮,rou白的上边用铅笔写着:欠举发?"
他一愣。
隔面玻璃,陆洲洲托着腮,唇角笑意缠绕。
她以为周恒会听之任之,没想周恒居然走到对面的教学楼,收起雨伞,就在穿堂木头桩似地站着。
她慢慢收起笑容,神态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