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最后一点说话的声音都休止了。我站到他身后,还没说话便身形一闪又回了他的府邸。我抬头欲问,他头也不回道,“结丹再走。元阳的能量够你到元婴期不殆,你底子太弱,又是半道出家,先打好基础再回易山。”“嗯。”我应了一声,表示知晓。
他抬手指着那张玉床,我一跃而上,学着他的样子盘腿坐下。他见我坐下,又起身,上前按住我额头。极雄浑的灵气流在体内流动起来,浑身上下隐隐作痛,但跟某生理期比起来真是差太多了。不停有“比剥”声响起,像干树枝丢进炉火里一根根裂开时火星条约的声音。流经全身经脉的气流仍然浑厚,最后在入体处与来者汇合,此时正好运行整整一个周天。
“我已演示一个周天。剩下的九十八次在今晚之前完成。”他松手道。我闭眼,点头。不言轻易但也绝不放弃,既然樱夺说我是个好苗子,虽然我不知道是不是说我是个修仙的好苗子,那我应该好歹能把这最基本的东西记下来吧,虽然我并不知道有什么用。
第一次自行Cao作纯粹凭印象来,要是发现身体不对就赶紧撤销重来。天地之气从各个xue位里涌入参与循环实在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我磕磕绊绊地完成了此生第二个周天,心中甚是舒畅。
到了后来,这些灵气干脆自己运行起来,我心下喜悦,但不必分心又让人觉得无聊。我睁眼,发现玉床上的光晕又流转起来,他早已不在这房内。
也是,盯着我看也没多大意思,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路子。我重又阖眼,轻轻笑了一声。既算是解嘲也算作安慰,我总不能指望太多。我突然意识到娘亲说的话早已无情地告诉我,即使和他一起,我也是一个人,独身从未变过。
——别老想些有的没的。灵气运行的速度越来越快,到第九十九周天的时候我刻意压住了速度,因为我已感受到丹田里气宇的凝练。这就要结丹了么?我连炼气和筑基都不需要,就直接迈入真正的修仙层了。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因为到目前为止,我就只像个装能量的容器,一点法门法诀都不会用,实在惭愧为一修真者了。不过说实话,倒也没什么关系。凡界也有关于易山的传闻,修真界稍好一点的宗门都在那里,据说是因为那儿是一条灵力充沛的“脉”。我猜这就像挖矿一样;矿脉挖完就没了,再生得需要好久。灵脉若是耗竭了,还会不会再有呢?
到了易山之后,凭这金丹期的修为,我应该也算不上太弱,找个厉害的宗门加入应该也不成问题。只是这两年,这毒,都是在叫人烦扰。
正想着的时候,第九十九个周天已经完成,丹田一阵发热,但我并不知道要做什么。此时玉床上流转着的光晕骤然消失,他的身影陡然拉近。他又伸手覆在我丹田上,道,“专心。”我又闭眼,感受到他更浑厚的灵力在那几乎因瞬间膨胀而爆裂开来地一团灵力上压缩,刚刚还自以为充盈的灵气流在他面前实在不值一提,我偷偷睁眼觑他,他连费些力气都谈不上,只是在我睁眼时抬头看我一眼。我心虚地闭眼,心神又回到那颗已成型的金丹上。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不过很硬。淡金色的雾气在它周围发散,我在体内感受到的就像我所看见、触碰的一样真实清晰,真有趣。
为了顺便巩固一下修为,我又运行了一周天的灵力流动。现在跟之前比起来更为凝练,不似从前稀薄了,而且仍有继续突破的迹象。我几乎抑制不住笑意,修真者实力为先,这一点在凡间大部分时间不管用,双拳难敌四手,一人难敌举国;而拳头才是硬道理,只要你拳头够硬,就足够在修真界横行霸道了,毕竟实力是一回事,人品是另一回事。正睁眼欲看周遭,赫然发现他在盯着我看。
被这双眼睛盯着看是什么感受呢?他的眼睛真若万千星曜的埋葬,只需一点情意便能让那万千光华绽放。他看着我,像看着水里摆尾的金鱼儿,又没有看着我,像樱夺看他那样看我。他越过我的躯壳,越过千山万水,到达一个世界都不能到达的隐秘之地。这总让人想起孩童,因为他们无知懵懂,眼神最是清澈;但他却不一样,他心中包罗了万象般地复杂,却又像光一样普照,囊括整个世界。我不能用善意来形容他,因为他没有情感附着在任何一个举动上,我也不能用冷漠来形容他,因为他没有对任何一件事袖手旁观,没有漠视、忽略任何一个事件的发生。他全都知道,他全都知道;不论是其她的姑娘,还是樱夺,还是我,他全都知道;没有怠慢,没有玩弄,没有乐在其中,没有因此困扰。他知道,却一概不作回应——
……
“出发吧。”他收回手去,掏出符纸,在地上画了个法阵。我忙跳下床站到法阵内,待在他身侧。我悄悄伸手捏住他的衣袖,又不敢转头看他。
我别无选择,唯有爱他。